“陛下。”
宋川白在两厢对视中再次向前迈了一步,道:“不知陛下突然来此是为何?”
周莞昭略偏了下头,望着他身旁蜷缩着伏在地上的陈桐生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功夫没练到家,在方才与东胡勇士的比试中伤了自个儿。”宋川白说着弯腰看了陈桐生一眼,低声说:“能站起来么?”
两个宫娥打量着周莞昭的脸色,尚在踌躇犹豫,只见那站立位置无比靠前的沈平便吩咐道:“还不去扶姑娘,愣着干什么?”
宫娥连忙奔过去一个人一边将陈桐生扶起来,她眼睛非常亮,但浑身几乎是软的,其中一个圆脸儿的宫女低头一看,忍不住“哎呀”了一声。陈桐生那只握着头骨的手上血流的跟水注似的,圆脸儿宫女连忙去想把她流血那只手捧住,却感觉自己碰到了炭火似的,让烫的一躲,而陈桐生下一刻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陈桐生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你在哪里见到的它?”
“姑娘......”宫娥手让烧的发痛,不禁低声痛呼。
“你在哪里见到的它?”
“姑,姑娘!”宫娥惊慌往后躲,叫道:“求您把手松开罢!”
到了这个情况,任谁都看出陈桐生的不对劲了,周莞昭不知看出什么,脸色霍然一变,厉声喝道:“还不来人安抚她?把她们分开!”
此时陈桐生闻言也猛地扭头厉声道:“不准过来!”
群臣让这个女子的目中无人与胆大包天给弄的一愣,吴翰池当即便呵斥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陛下说话?!”
姜利言跨步而出,而宋川白则伸臂把他结结实实地给挡住了,对峙中姜利言扬起一边眉毛,问:“侯爷这是做什么?”
宋川白毫不示弱地反问:“沈大人又是要做什么?”
对话时他们身后的陈桐生伸出手,五指成爪,一把扣住了那个圆脸宫娥的脸部,形状尖细的指尖毫无停留地刺进了宫娥的双眼之中,刹那间她眼中浓稠的血水喷出,宫娥发出尖利的惨叫!
这一幕简直把吴翰池骇的跳起来了,陈桐生在他眼中立即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发疯冲向女帝的隐患,爆发喝道:“宝月殿中当着陛下的面公然行凶,来人,将这个女子给我拿下!”
宫中禁军闻讯而来,一帮臣子自发的相互避开,给禁卫军让出了一条路。
而陈桐生在此时拔出了那鲜血淋漓的两指,猛然把那个圆脸宫娥往径直冲来的禁卫军面前一推,高声道:“站住!看看你们面前的是什么?”
宫娥面朝着偏殿大门,于是周莞昭,她身后的群臣,与匆匆赶来的禁卫军,都看见她痛苦的痉挛着,打头的那位禁卫军没看出什么奇异之处,再一抬头,眼前已闪来一道残影,同时只听“锃!”一声,禁卫军身上所佩长刀被人抬手拔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雪白刀光闪的下意识一闭眼,紧接着刀光在半空中快速划过一个弧度,在这个利落弧度的末尾,宫娥的头颅应声掉落。
惊叫与惊呼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偏殿。
那一瞬间连维护她的宋川白都征住了,宫中杀人,还是当着周莞昭这个皇帝的面,是什么大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不用想都能明白了!
滚烫的血液泼了宋川白半身,也将姜利言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染了一半的血色。姜利言目光中混合着敬畏与崇敬,他眨了眨眼,血水从眼上滚落,姜利言一点儿擦的意思也没有,而是语气无比向往的喃喃唤道:“伽拉希阿。”
禁卫军反应过来之后怒喝一声,纷纷拔出佩戴的刀剑便要向陈桐生冲过去,然而就在这时......
就在着眨眼的一瞬间,那个宫娥摇摇晃晃地“咕噜”一声,猛地从短颈出喷出了气味腥甜而诡异的血水,随即身子一仰,就这么站了起来!
胆子小的禁卫军差点让这个站起来的无头尸首吓尿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无头的宫娥在原地转了一圈,接着摇摇晃晃地一边喷着血一边就就向周莞昭走了过去。
吴翰池不可谓不忠心耿耿,他寒毛倒竖,让吓的脸色惨白,依然不忘挡在周莞昭身前,口中胡乱地喊道:“护驾!护驾!禁卫军还不将这个,这个东西擒住!”
谁知他不喊还好,此话一出,那个无头的宫娥遭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竟然加快了步伐,转眼已到众臣眼前,就要朝周莞昭扑去。大臣们面无人色,纷纷向门外退去,恨不能下一刻就逃出宝月宫,在一片混乱吴翰池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周莞昭没动,她自始至终一步也未动,只在宫娥向她扑来的那刻抬起一脚,当胸将宫娥踹了出去,尸首在地上滚动着。周莞昭面无表情,紧跟上前一步夺过身边禁卫军手中的长剑,一剑将宫娥不安份的尸首钉在了地上。
那宫娥的尸身终于不再动弹,只有头颅上的一双血窟窿流完了血液,开始混合着向外流出一种更为黏稠,气味也更大,挟着腥香的液体。
“你看,”陈桐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宋川白身旁,她无论是那种不屑的表情,还是讥讽轻淡的语气,都是宋川白从未见过,非常陌生的:“陛下知道那是什么。比你们都要了解的多。”
她状似不经意地扫了宋川白一眼,道:“有些事情你不说,不说不想说,是不敢说。你也知道有一只巨大的耳朵,时刻蛰伏在我们的脚下。一字一句,它都能听见。”
宋川白脸色微微变了:“你不是陈桐生。”
“现在还不是。”
周莞昭“当啷”一声扔了手上的长剑,转身道:“看你们吓的那个样子。”她语气是轻的,若放在平时也只是一句念叨罢了,但此刻听了却异常冰冷,她面容冰冷的好似眉梢眼角都要冻结出冰茬子一样,真正的面若寒霜,对着大臣们一指,训斥道:“不过一具尸体罢了,还向躲到哪儿去?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大臣们哗啦啦地一片就跪了下去。
放在平时这幅德行也就算了,偏偏今日这些东胡人在,偏偏这个通古斯在,这脸面都丢到外邦人面前去了!
但女帝怒火当着站在群臣之后,明显看热闹的东胡人面前无法发泄,说了两句便暂且罢休,只吩咐禁卫军快些把尸体抬下去处理掉。
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陛下。”
周莞昭眉头一跳,忍着平生最大的怒火侧过身子,望向发声的陈桐生。不等周莞昭开口给她定罪,陈桐生便抢先开口道:“陛下身边潜藏着如此恐怖的东西,堪称一大隐患,今日虽已除掉,仍不可掉以轻心,民女恳请陛下彻查宫中常驻的一切人员,以免再出现今日之况。”
周莞昭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今日还多亏了你,火眼金睛地帮朕除掉了隐患?”
“不敢。”
“那么朕也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那个宫人在死后会发生如此异状,又如何断言宫中还有其他与这个宫人一般情况之人?”
陈桐生平静地与她对视,意有所指的道:“由户部侍郎一案上得到的讯息......”
户部侍郎与其子都在身手重伤的情况下活了五天才彻底断气死去,虽然与今日这个宫女有所不同,但他们那顽强到可怖的生命力都已经超出了常人应当所拥有的,大可统一而论。
尽管陈桐生方才还十分狼狈的伏在地上,然而到了此时,她面沉如水的站立着与一国皇帝对视,竟然显露出了毫不逊色,甚至凌驾与其上的气度来。
半响后陈桐生一哂,尖锐道:“而户部侍郎与其子皆食用飞光,这宫娥大抵也食用飞光,陛下,飞光此物病民蛊国,莫要养痈自祸!”
原来她是在这儿等着来了!
什么除女帝身边之患,她就是要故意在众人面前杀宫娥,让所有人看着这番诡异的情状,让他们从内心深处对飞光产生恐惧与排斥,逼着周莞昭要下严令禁止飞光了。
周莞昭简直被命中正心,让当场梗的一顿,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宋川白。
宋川白无辜的站在一旁,回应以同样无辜的眼神。
这对右相一党来说就是正瞌睡送来了枕头,立马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巴不得给陈桐生叫好起来。
这个思路真是好哇,此次事件发生的原因不是什么刺客,也不是什么鬼神之乱事,而是他们一直视作眼中钉的飞光,被女帝以及左丞一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保再保的飞光呐!
“待将此事彻查清楚之后再说罢!”周莞昭道:“陈桐生当众行凶,立即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宋川白几乎当时就想站起来反对说陛下,陈桐生这算救命,不能是行凶吧。
但他随即十分明智的闭上了嘴,没干出当外邦人拂周莞昭面子的事情来,安然地位置陈桐生被押走了。只是羁押着陈桐生的禁卫军从他身边走过时,宋川白低声道:“处理一下她的手。”
禁卫军闻言一愣,低头向陈桐生的手望去,她握着头骨的手已经完全被血液给浸透了,应当是不的伤口,但一直血流不止,至今仍有血滴下去,血点子跟着她的步伐。大伙都让方才发生的一切给骇忘了这点子小事,他还记得。
姜利言没再尝试去接近陈桐生,因为她终于松开了那头骨。浸血的骨头咕噜噜滚到地上,她身子随之一沉,再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