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贴门缝,浴室外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那禽兽现在在做什么。周围黑漆漆的,禽兽走的时候把浴室的灯全关上了,只有磨砂玻璃门透过一点点光亮。总呆在里面也不是办法,她难道真的要一整夜都窝在淋浴间里么?要是禽兽半夜进来方便的话,她又在再经历一遍惊心动魄了。
她正贴在门缝上偷听着外边的动静,忽然惊觉一片黑影在磨砂玻璃上陡然放大,还来不及躲藏,浴室门骤然被推开了。她向后一退、顺势躲藏在门与墙壁间的缝隙里,还好禽兽没有开灯,只是随意将脱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就转身而去。
杨绵绵呼了一口气,将闫在门缝里的衣角向外拉了拉,门发出一声又细又长的“吱嘎”。阮梫刚要关门,动作忽然顿了顿,又轻轻打开门、向里面看了看。杨绵绵和他只有一门之隔,心脏提在嗓子眼里,心想这下可完了、只要他向门后面看一看就会发现自己了。
“爸爸,你可以给小软讲故事么?”
杨绵绵一愣,忽然听到小软的声音,然后便听见阮梫十分开怀的笑声。她从斜对面的镜子里悄悄看着门口的一举一动,阮梫放开了门手把,弯下腰一把抱起小软笑着说:“小软已经洗过澡了?好香!你想听什么故事?爸爸讲给你听。”
小软的声音软软糯糯、好像刚做出来的牛奶糖:“永菁姐姐也要听故事,爸爸去我们的房间讲好么?”
声音渐渐远了,杨绵绵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她蹑手蹑脚地从浴室里钻出来,客房里果然没有人,趁着这功夫她健步如飞一口气跑回三楼阁楼、靠在门板上直喘粗气。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小声的敲门声,“杨小姐,是我。”
杨绵绵打开门,韩依雪拍着胸脯说:“差一点就发现了,我上来找你,发现你不在。房子里上上下下都找过了,想着你可能是在阮梫的房间,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呢,劭廷非要叫小软去营救你。怎么样,他发现你了么?”
杨绵绵得意地摇摇头,韩依雪有些发愁地说:“这下可怎么办呢?客房现在叫阮梫占着,要不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叫劭廷去书房睡沙发!”
杨绵绵直摆手:“这怎么能行呢,还是我去睡沙发吧,这样实在太麻烦你们了。”
她好像连睡梦里都在不断地嘀咕“这怎么能行呢”,可是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韩依雪已经起床了,她正十分霸气地大字型躺在这张巨无霸大床上。这床真软啊,一躺下去、床垫像是有记忆似的根据她的身体变换着形状。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这一觉睡得黑甜,也不知阮梫走了没有。
杨绵绵飞快地整理好衣物,下意识地摸摸嘴角。
“快把你嘴角的口水擦掉,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睡觉还流口水,恶心死了!”
脑子里忽然蹦出这句话来,杨绵绵愣了愣,然后飞快地甩甩头。她正叠被子,陆家的佣人钱妈进来了,笑呵呵地同她问了早,将一盘早点放在落地窗边的小茶几上。
“杨小姐,夫人叫我把早点先给你送过来,阮先生正在楼下餐厅用早点呢,可能还有一会儿才走,你先吃着,别饿着。”
杨绵绵不好意思地直道谢,钱妈笑着看着她:“你也别和阮先生闹别扭了,小两口都是床头打架床位和,我们先生和夫人生小姐之前也是常吵吵闹闹的,现在啊可是甜蜜得叫我这个老太婆看着都羡慕呢!”
“是,当然叫人羡慕。”杨绵绵有些出神,抬起头的时候钱妈已经悄声走了,只听见窗台上的小麻雀站在常春藤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阮梫看着心情格外好,将小软抱在膝上拿着小银勺一点一点喂宝贝女儿吃小米粥,时而畅快地朗声大笑。小软竟然也对这位爸爸大改观,竟然没有抗拒哭闹,反而十分乖巧地将一勺勺小米、偶尔眨着大眼睛瞧一瞧他。
阮梫便更加开怀,侧身笑呵呵地对钱妈说:“麻烦您再盛碗粥来,多加些牛奶,我们小软没吃饱。”
陆劭廷揉着脖子说:“你也问问小软还饿不饿,可别撑着孩子了,那么大一碗粥,差不多是小雪的饭量了。”
阮梫拿起餐巾给小软擦擦嘴,笑着说:“嫂子是仙女,是吃花蜜露水的,我们小软可是个小馋猫。”他瞥了一眼陆劭廷,问:“怎么,昨晚上太劳累,没睡好?”
陆劭廷看了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们两个的韩依雪,有点委屈地说:“是啊,好久都没这么劳累过了,对了,你今晚还在这里住?”
“既然你这么欢迎我,那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陆劭廷打住了:“诶,我可没欢迎你,我当初说的是你一有时间就可以来看孩子,可没说让你住我家啊!”
阮梫嗤笑一声,抬眸笑嘻嘻地瞅着陆劭廷:“瞧你紧张的,我住你这又碍不着你什么事,成成成,我走还不成么,莫不是你怕我太风流倜傥嫂子会移情别恋?”
陆劭廷怒目而视:“要不你怎么不招人家姑娘喜欢呢,心情不好时沉着一张灰突突的脸,心情好点、给些颜色就开染坊。”
阮梫不言语,低头逗小软,陆劭廷和韩依雪相视一望、也不再开口。
之后禽兽每隔一天就来看小软,但再也没有在陆家留宿。他一来,杨绵绵躲到三楼的阁楼里去,打开一点门缝偷偷往楼下望。
百无聊赖的时候她就研究起禽兽的行头,不得不承认的是,禽兽这一身皮囊是挺好看的。她想着等了有了钱以后就开一家服装店,至少可以保证她和小软的一日三餐,之前在RanceVox的时候她见过许多穿着打扮优雅入时的客人,自认为在审美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这一天他穿黑色风衣配银灰色西装裤,那一天他穿黑皮夹克配深蓝牛仔,昨天他是一身开司米,今天竟然臭美地穿了一件纯白色大衣。
他每次来不过一个小时,可是小软竟然似乎越来越喜欢他了,晚安故事的时候竟然嫌她讲的故事不如禽兽爸爸讲的好听!杨绵绵顿时感觉到了危机感,昂昂的斗志立即被激发了出来,她将小软抱在怀里不高兴地说:“怎么可能,你确定那只禽兽会讲故事?”
小软认真地点点头,“嗯!”大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她。
杨绵绵轻哼一声,不服气地说:“好呀,那你告诉我,他都给你讲了什么故事?白雪公主,花木兰,睡美人,灰姑娘,美人鱼,还是豌豆公主?”
小软眨巴着大眼睛仰头看着她说:“我叫禽兽爸爸给我讲这些故事,他说这些故事已经过时了,没有人会讲了。”
杨绵绵蹭地坐直身体,气愤的说:“这个禽兽,一个连海绵宝宝和天线宝宝都分不清的人竟然说我的故事过时了!你说,他都讲的什么故事,我就不信他能讲出花来!”
小软点点头,用一丁点的小手拍拍枕头说:“那妈妈呼呼,小软给妈妈讲故事!”
杨绵绵看着小丫头一副小大人、跃跃欲试的样子憋住笑意听话地躺下,小软抓起她的手、小手攥着她的一根手指奶声奶气地说:“从前有一个公主,她和另外一个国家的王子要结婚了,王子为她造了一艘很大很大的船,他们搭着那艘大船去王子的国家结婚。王子说:‘我要全世界的人与我同庆,大家请登上这艘巨轮尽情地狂欢吧!’这艘载满侍卫和百姓的船起航了,船上的人开心地唱歌跳舞,日子过得很快乐。
有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公主站在船舷上欣赏海上的雨景,一不小心滑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掉到大海里了,忽然海里跃出一条海豚,它托住了公主、将公主平安地放在甲板上。这个公主十分感激地对海豚道谢,没想到海豚的尾巴一碰到甲板上,它就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少年。少年和公主一见钟情,每当王子和贵族们饮酒聊天的时候,公主就偷偷跑出来和海豚少年见面。少年变幻成海豚托着公主在海上跳跃,公主开心极了,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眼看着王子的国家越来越近,公主马上要和王子结婚了,她和海豚少年相处的时间不多了,他们都很伤心。这一天,海豚少年忽然对公主说:‘我美丽的公主,只有王子佩剑上的宝石才能让我永远变成人形,有了宝石,我就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了。’公主听了十分高兴,对海豚少年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那颗宝石拿来的,到时候你就可以永远像人一样生活了。’
一天晚上,公主偷偷摸进王子的房间,她终于找到了那柄镶着宝石的佩剑,可是这时候船上的灯火忽然全亮了,王子生气地看着她,海豚少年化成了原形被装在木笼子里。王子对公主说,海豚是一只妖精,他是为了骗到宝石才会救公主的。公主很伤心,她虽然不相信,可是船上的人都那么说,于是她也有些分不清了。
王子让公主用宝剑杀死海豚,公主看着大家怒气冲冲的眼睛,犹豫了。谁也没有注意,悲伤的海豚流下一滴眼泪。就在这时,这艘巨大的轮船忽然撞上了一座海上漂浮的冰山,船被撞破了一个大洞,海水涌了进来。不一会儿,船就被海水淹没了,公主和王子还有船上的人都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海豚一回到海里就恢复了力量,他挣脱了木笼,托起公主、拼命地游啊游啊将公主送回了岸边,这时候海豚已经奄奄一息了。公主很自责,后悔自己不该听信别人的话、怀疑海豚的真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太阳从海面上徐徐升起,海豚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化作了海上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