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我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滑铁卢。
当他几乎面贴着面对着我的时候,我就像一条蛇,被他死死的掐住了七寸。
斗志全无,只剩下慌得一匹。
思来想去,我把这个责任归结到了我妈的身上。如果不是她在我本应情窦初开的年纪,使用手段把所有可能成为我初恋的萌芽全部扼杀在了摇篮里,那么,之后我也不会像个爷们,硬生生的把身边所有的男人都处成了哥们。
而他,是第一个如此近距离靠近我的男性生命体。
所以在他与我之间只存在一道气息之隔的时候,我的心毫无征兆的突然停止了跳动,整个人仿佛处于一种极度缺氧的状态,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大脑一片空白。
毫无反击之力,我只张大了眼睛慌乱的看着他,犹如一只撞树后的小白兔,擎等着猎人来收。
可是这个“猎人”却在我准备闭上眼睛,放弃挣扎的时候,浅浅一笑,随即站起身来,背对着我,冷言道:“你……回去吧……”
……这就可以走了?难以置信,他竟然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了我。
我趔趔趄趄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此刻宛月和竹灵已经在门外等我多时了,她们见我神色慌乱,赶紧上前扶我,竹灵关切的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抬手一指前方,虚着口气说:“别问……快走……”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回到卧房,不多时,医官便提着药箱过来,我问宛月:人可是她叫来的。
宛月摇摇头,只纳闷的自语:“奴婢也是刚见到主子手腕处的淤青,正思量着是怎么弄的,是不是要请个医官给主子看看,擦些化瘀的药,谁知那医官灵犀似的便自己就来了。”
“回王妃,是王爷,是王爷派了吉钰唤奴才过来给王妃查看伤势的……”医官一边麻利的从药箱中拿了个粉紫色的瓷瓶出来,一边回道,“主子的手臂只是些许淤青,并无大碍,按时涂写膏药不出三日便可褪去。”他说着将那个瓷瓶双手举到我的面前,“这是穿玉乌紫膏,散瘀有奇效,主子每日涂抹一次便可。”
我伸手接过瓷瓶,思绪有些混乱,我完全看不透这位小王爷的路数,人前人后反差之大,令人瞠目结舌,我这伤本就是他造成的,且刚刚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我喊打喊杀;一转脸却又体贴的叫人送来药膏,若不是个戏精,怕就是患有分裂之症。
联想这两日的种种,直觉告诉我,婚嫁这件事可能并非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但是这里面究竟是怎样的爱恨情仇,也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个明白的,而我此次前来的目的是寻找黑金原石,对于其他,我没有时间更没有兴趣,所以,当下与我而言,最需要做的就是想个办法尽早离开这里,只怕时间拖得越久多生出些个身不由己。
因为就在刚刚元泽靠近我的时候,我已经觉察出了自己的不对劲,其中的那些个紧张跟慌乱自然是源于我自己,而另外那些无法形容的期待和羞涩,我猜应该是来自于林小朵本身残留的意识,而这将无疑是件棘手又可怕的事情。
……
……
……
自书房事件之后,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我手臂上的淤青果真已经散去,毫无痕迹,而元泽也像是跟着那淤青一同散去了一样,半分踪影不见。我虽自然乐不得如此,可也正是从那日起,我的身边便又多了些丫鬟奴才,整日身前身后的围着,一刻独处的机会也没有,别说是逃离王府了,就仅仅是想一个人找个旮旯敞亮的放个响屁,都成了一种奢侈。
既然如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我每天除了吃吃喝喝,逛逛花园,便就是找上张夫人跟李夫人两个,来个下午茶,八卦一些宫里宫外的趣事,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个问题,就是元泽没有召见我,却也没有召见另外两位夫人,更奇怪的是,这二人似乎也和我一样,不但没有觉得受到冷落,反而很享受,两人每日跟我混迹在后花园,不等到星星月亮出来,都不回去。
我们仨在一起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畅聊天南地北古今野史趣闻,女人大概天生就是为了八卦而生的,特别是对于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总是无法抗拒。
今日张夫人带来了一段之前宫里相传的旧事,其中蹊跷有些让人欲罢不能。
大概是在十年之前,当时宫里最受宠的娘娘,莫非庆嫔无疑。后宫佳丽三千,圣上却独宠她一人,雨露未能均沾,也惹来其他妃嫔的诸多不满。前朝跟后宫永远是利益关联体,一时之间劝谏的奏本逐浪般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奈何,圣上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的对庆嫔好,而且大臣们越是劝的凶,圣上越是宠庆嫔宠得厉害。
“圣上挺叛逆呀……”耐不住,我低声嘀咕一句,而后继续听张夫人的故事。
日子平常无端的过了没多久,突然有天晚上,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火球,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砸在庆嫔住的锦合宫寝殿,那大火如同饿兽一般,全然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几乎就在眼睛开合的一瞬便把整个锦合宫吞噬掉,霎时,红光映亮了半边天,大火中凄惨的叫喊声更是响彻整个皇宫,让所有听到的人无不汗毛炸立。
那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待被扑灭之时,锦合宫已经化为一片灰烬,庆嫔连同她宫里三十几个奴才,尽数葬身火海,只留一地尘埃。
“而且据说当时的庆嫔已经身怀有孕,她惨遭横死,圣上三日未上早朝,不眠不食,难过至极。”
李夫人听到这里,轻叹一声,“可怜那腹中的胎儿了……真是作孽……可曾查到那团从天而降的大火究竟是怎么来的吗?”
张夫人摇摇头说:“圣上并没有彻查此事,仅仅是按皇贵妃的标准安葬了庆嫔。”
建安九年,太皇太后寿辰,粉饰宫中楼阁的时候,才又将已经化为灰烬多年的锦合宫重新修葺一番,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有奴才发现,锦合宫里不干净,每每到了夜晚之时,总似有之前在锦合宫伺候的宫女行走。
“亲眼所见吗?”李夫人听得入神,禁不住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张夫人拿了颗葡萄放在嘴里,许是嫌酸,轻皱了下眉头,回道:“亲不亲见这个不知道,但是都传言说那个看到了锦合宫里的宫女的小太监,第二天莫名就疯了,直直的一头扎进了河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这也未免太赶巧了,该不会其中有什么隐情,将他灭口了吧?”李夫人自语道。
“这话你敢说?宫里的事,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都让你看出来了,你觉得其他人会不知道?”张夫人说完,又吃了颗葡萄。
李夫人赞同的点了点头:“也对,也对。那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张夫人顽皮一笑,故弄玄虚说道:“若真就这么结束了,我还讲它做什么?”
“那你倒是快说啊……这般吊人胃口,实在讨厌……”李夫人略带娇嗔,声音听起来让心心痒。
张夫人挑眉笑笑,用帕子接了口中的葡萄籽,接着讲:“前几日,圣上围猎回来,猎到一匹小鹿,就让膳房趁新鲜做成了鹿肉馅的饺子,知道端鸯宫的肖贵人正有身孕,馋这一口,于是便派了人送去。”
“这端鸯宫与锦合宫仅一道宫墙之隔,自从有了之前的那档子事儿,锦合宫便上了锁,平时不得人进入,可那日,给肖贵人送饺子的小太监,却不知怎么的,阴差阳错的走了偏路,跑到锦合宫那边去了,当时正值傍晚时分,就着夕阳西下的余晖,他就瞧着那园中似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他吓得大叫了一声,只见那女子被惊动而转过身来……”讲到这儿,张夫人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你就不能一口气讲完吗,瞧瞧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又好奇想知道那宫女是谁,可又害怕……”
“对对对,快说,快说,我也好奇那小太监见到的宫女是谁。”我接着李夫人的话问道。
张夫人当真是块说书的料,不紧不慢的吊足了我们的胃口,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说道:“那小太监啊,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了,他哪里还敢仔细看,早就一路屁滚尿流的跑了,事后被问到,才含含糊糊的说,那宫女看起来像是庆嫔跟前的丫头,爰玉。”
“那就是说,他当真见到鬼了?”李夫人说着说着,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哪有什么鬼……”我笑着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不信就查,到最后,指定就是活人闹腾的!”
“姐姐说的有理!”张夫人迎合着我说,“要我说也是,哪里有什么鬼怪,保不齐都是人心作祟。”
“你说你好端端的讲这个干嘛,夜里本就觉少,让你这么一说,这回彻底不用睡了。”李夫人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故事情境中走出来,一面娇嗔的埋怨着,一面伸手去那茶杯,却错拿了一颗梅子送到了嘴里。
“不过是说来当故事听的,哪成想你竟这般胆小,怎么?枕边少了个人,就睡不着了?”
张夫人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醋意,我原本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却不想李夫人莞尔一笑,轻推了张夫人一把,说道:“咱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说完她二人相视而笑,我在一旁看的糊涂,竟没想到,原来妻妾之间谈及有关丈夫的事情,也能像闺蜜般百无禁忌且其乐融融……
这般看来,倒是我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