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夏天,闷热得让人受不了,过了黄梅天的入伏,彷佛是秋天给的下马威。林颂拒绝了吴益皓的帮忙,上气不接下气地领着他笨重而又体积大的蛇皮袋,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五楼,很快找到了512。
海华大学玫瑰园的宿舍是由旧上海时代的教学楼改建的,算是历史保护建筑,这就意味着它能改造的地方其实有限。吴益皓无意识地咳了好几下,大约是被这历史的尘埃诱发了过敏的体质。
六人铺的宿舍此时已经到了三人还有两个家长,大家都寡言少语地开始整理床铺和行李,吴益皓和林颂也默默地开始加入他们。
吴益皓手脚麻利地摊开自己的床单铺好,对铺新生王大为的父亲正在帮自己的儿子整理床铺,他的儿子王大为更加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少爷,看着父亲爬上爬下地把自己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陶浩田也是他们的室友,他的母亲是全寝室目前唯一的女性,婆婆妈妈地用上海话唠叨着。
哼,妈宝!林颂把心中的羡慕和嫉妒都放在了这个词上,因为负担不起额外的火车票,他的父母还在远在万里的宁夏枸杞田上劳作。
他故意重重地放下自己的两个蛇皮袋,让里面的物品发出巨大的响声。
大家都看着他,他重重地抖抖自己的那条旧床单,以此发出无声的抗议。
陶浩田的妈妈默默地看着他,发出了一声嘀咕:“啊呀,这不要是个神经病哦。”
林颂虽然没来多久,还是听懂了这句上海话:“你***说谁是神经病?”
陶妈妈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对吴益皓用上海话说:“你是上海人吧,那个,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找辅导员,换个寝室?怪吓人的哦。”
吴益皓看了看林颂,用上海话对阿姨说:“阿姨,林颂他刚从外地来,不太适应环境。他人挺好,您放心啊。”
林颂诧异地看着吴益皓,讪讪地有点不好意思。他红了脸,转过身来,把做事的手脚放轻。
刚出去打水擦拭写字桌的涂利江走了进来,和王爸爸以及陶浩田的妈妈规规矩矩地打了打招呼,显得礼貌而又规矩,果然他的行为从家长的眼光里显示明显博得了他们的好感。
涂利江用自己带来的抹布抹了抹桌子,乖巧地给在里侧拿东西的吴益皓让了路。
这时,门口来了个穿着西装打领带提着箱子的人,来到512门口,马上大声嚷道:“先生,找到了,这里,这里。”
只见一个胖乎乎、看上去肯定缺乏锻炼的头发梳成三七开、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成青年冲了进来。虽然他的皮肤质地、肤色都显示了他娇生惯养和年轻的事实,但他给人的油腻感似乎是来自于一个中年大叔,而不是他这具年轻的躯壳。
“来来来,把我箱子放这边。然后,帮我东西理一下。”这个胖子仿佛旁若无人地开始指挥起那个已经被西服闷的满头大汗的跟班,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玩自己的游戏机。
刹时,胖子意识到寝室里的目光都向自己集中,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焦点,不过他似乎非常享受和自豪:“哎呀,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金晓伟,这个是李三财,我爸企业里的员工。”
胖子见大家还没收回目光,忙不迭地补上一句:“我请大家吃饭,对了,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好的饭店?”
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里,庸俗的壁纸和金色包脚的椅子横七竖八的放着。金胖子正在点菜:“来个海鲜。什么这个没有,这都没有开什么饭店?”
林颂心里不是滋味地看着金胖子,其他几个男生也很拘谨。只有吴益皓娴熟地用酒店免费的茶水,洗刷着筷子和碗,罢了,再从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仔细地擦拭着餐具。
金胖子点完菜,看见吴益皓手上那只闪闪发光的劳力士限量款,突然停住了目光,随后换了一个态度,带着试探和好奇:“啊哟,哥们,表不错啊,劳力士。”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吴益皓的手表上,吴益皓眼皮都不眨一下地开始说起了瞎话:“哦哦哦,假的,我爸城隍庙买了送给我的。你说这叫什么,劳力士?”
金胖子的神态恢复了骄傲,接着问起来:“大家喜欢喝什么酒,啤酒、黄酒、白酒还是干红?”
酒过三巡,金胖子打开了话匣子:“你们知道嘛,隔壁电影表演的校花前两天网上评出来啦!”
吴益皓闷着头吃自己并不爱吃的毛血旺。林颂低头拔着自己的那碗白米饭,似乎想要搞清楚一个世界难题:饭碗里有几粒米。其他人陶浩田、王大为、涂利江都表现的很感兴趣,特别是涂利江,他对金胖子说:“知道,那个葛晴晴嘛。”
“我跟你说,我要追她。”
“那你应该先减肥。”吴益皓出人意料的补了一刀。
大家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