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啊,这件事情呢,也不能急于一时啊。”
清水镇的县令坐在太师椅上,李青山和孙东海都坐在下首,见着那一身肥膘的县令吹了吹茶。
“本官早在几日前就答应了帮助二位剿匪,但这批文下来也要时间啊,还要调兵,部署,也不是一日之功。”
县令左推右辞,孙东海不免有些烦躁,冷哼了一声,就端起茶盏灌了口茶。
一壶茶一起冲的,他这盏却是不烫嘴。
县令平日里收清水镇的富贵人家好处不少,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贪官平日的钱财也不见他磨蹭过,真要办起事了,倒是状况百出。
若不是碍于在县衙内,早把刀子架在他那堆肉的脖子上了。
土匪进城已经过了六天了,这几天他俩天天往县衙跑,废了千般口舌,也不见什么功效。
两边下人恭恭敬敬的把二位公子送出了衙门,从偏门出去了,和之前录口供的时候倒是差不多。
黄衫公子越发觉得天气闷热,想要抽出折扇,手放在腰间才猛地想起来。
自己已经不配折扇了。
“翻林虎死了吧?”
李青山两人穿行在人流之中,也没几人给他们让路了,家中产业也被抵了出去,还了那些租债,仅留为数不多的家产聊以生活。
两府皆是如此,那孙家坊市已经是姓黄了。
“死了,再也没了。”
孙东海当初和张全说的不错,翻林虎必是死了,不管那事是成或不成,翻林虎都没法活下去了。
“想到了张全,那捕快呢?”
两人也没走了衙门多远,回头就见着衙门口热闹了起来。
是张全,穿上了他那件一直晾着的深蓝色捕快服,坐在枣红色的高头骏马上。
后边跟着十数个捕快,穿着玄色的衣服,衣服上皆绣飞鱼,跨着黑色的快马,配狭刀。
也是神骏非常。
“前边的是?”
不等孙东海发出疑问,那走在最前头的,身披大红衣氅的青年就停了马,身后一众捕快连着张全都是停在了县衙门口。
青年的眼神很是冷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环视了一眼周边围观的百姓,提了口气。
“在下泰山道飞鱼卫小旗秦廉,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剿匪!”
语气不大,李青山二人在街边上却是听得清晰,一时间脑袋有些发昏。
那被小吏扶着的,不所为的县令也有些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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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易又进了在他看来没什么品味的张府。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倒是恭恭敬敬的被请到了大堂,那张福德上来的时候也是满面春风,笑容灿烂。
“少侠来我府上还真是来得巧。”
刚进堂上,张福德就拱了个手,后边侍女马上就端着茶具走上来,一溜儿的,直排排的,还带着个茶几。
“这两天啊,我正巧是从南方啊,请了一个大厨,那厨艺,啧啧啧······”
下人有端上来一份精致糕点,赵易夹了一块放进嘴中咀嚼了片刻,摇了摇头。
“怎么?看少侠的意思是,这糕点不合胃口?”
张福德笑了一下,也是夹了一块,颇为享受的点了点头。
“也不是不好吃,只是觉得甜腻,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那倒是可惜了,这还是我的自信之作呢。”
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张福德又拍了下手。
“不过今日少侠你是来对了,今日府上做了一道少侠绝对不曾吃过的一道菜,名唤龙虎斗。”
赵易也笑了起来,喝了口茶,只觉得口中的茶水颇有几分清甘,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好茶!”
“好品味!”
张家大爷又替赵易续了七分,手上把玩着茶把件,往太师椅上一躺,悠哉悠哉的。
“少侠这一声赞叹叫的我颇为舒坦,只是舒坦归舒坦,这事儿呢,要是太过分,我可办不成。”
赵易听了,也不装腔作势,手上茶盖拂茶:“张老爷可知上边派了人下来剿匪?”
“这事儿不小,当然是知道了。”
“但这剿匪一事呢,也不是容易的,上边得人再有能耐,也不过是那么十几个,山匪人多势众,怕是有些力不从心。”
张德福睁开了眼,拿起茶盏喝了口茶。
“少侠的意思是?”
白衫的少年笑了一声,站起身子来,从怀中拿出一个黑铁令牌,上刻三个大字,“飞鱼卫”。
“接台旨!”
张福德脸上一愣,然后慌忙跪下。
所谓台旨,就是知府之令。
“草民张福德,接台旨!”
“本官念及清水周边匪患猖獗,顾派飞鱼卫一十四位协助剿匪,镇上豪绅当予以帮助,不得推辞!”
说着,赵易就把飞鱼令递给了张福德,张福德手上捧着飞鱼令,确认了不为假后,磕了一个头。
“草民张福德接台旨!”
抬起头,张家大爷就看见赵易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不知道张老爷对这剿匪一事,有何看法?”
“倒不如说,对这山匪,有何见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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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今日不唱戏?”
黄三儿进了茶馆,却不曾听到戏腔,就有些奇怪。
茶馆依旧是人声鼎沸,不过没了那唱戏的曲儿,总感觉少了点啥。
“哎哟,黄爷啊,你许是不清楚,那新来的伶人唱不了一天,只得给排了半天,这上午呢,就叫了个说书人来说书了。”
小二和黄家三爷也是熟络了,轻车熟路的带着他往楼上走去,今日没带那黄鹂,也省的去取鸟饲料。
“不过黄爷别失望,那说书人的故事啊,也是精彩的紧,可不比那白鱼的嗓子差点儿。”
一边说着,一边替黄爷开了门,里边的张福德已经是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
从黄三儿身后的小厮那取了自带的茶叶,小二走下楼去。
黄爷把门给关了,往那大圆桌旁一抖衣衫,就坐了下去。
“张爷,多日不见了啊,身子依旧?”
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张福德也是直起身子,笑着拱了拱手。
“哪里,这身子骨是棒的很,就是不比黄爷了,这满面红光,想来是人逢喜事?”
那边小二已经把茶冲上了,送进了房里,茶香盈盈,张福德也是第一次喝这种茶,闻着香味便觉得有些奇特。
“莫说我了,张爷您不也是,这笑的啊,嘴都快裂喽。”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张福德喝茶,这次是黄爷带的茶,和张福德家中的风味截然不同,倒是颇为新奇。
茶盖拂茶,张爷笑呵呵的:“哪儿来的好事哦,昨日那知府大人的一纸台旨,弄得府上焦头烂额的。”
茶点依旧是照旧,黄爷是挺喜欢那逗猫,也不觉得甜腻,又夹了一块,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上边一时兴起,哎呀,我们这种升斗小民啊,就得累死累活咯。”
“黄爷可没有什么劳神的模样。”
张爷笑着回了一句:“倒是一副神神在在的,可莫要出工不出力啊,这剿匪呢,可是头等大事。”
张福德今天是带了一只西洋鸟儿,听说怪灵巧的,能学人言,就站在桌上,歪着脑袋看着黄三儿。
“诶,张爷莫开玩笑,我对那山匪可是深痛恶绝,怎么会偷懒?”
那鸟儿马上就学了一句“怎么会?”,看的黄三儿是啧啧称奇。
“只是这山匪人多势众,这要是上边的人啊,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那可就不妙了。”
张爷接了一句,黄三儿眼睛一亮,赶忙是饮了一口茶。
张福德逗弄了一下鸟儿,鸟儿不停地重复着马汉二字。
“张爷,老实说啊,咱们是朋友吧?”
最近的土匪是越来越猖獗了。
“那可不。”
过往商队都得被剥一层皮。
“那朋友之间是不是不能有秘密。”
但张黄二家,却不受侵扰,无匪徒之忧。
“这是当然。”
黄爷嘿嘿的笑了:“那我这儿就把咱这最大的秘密告诉张爷了。”
喝了口茶,黄三儿慢悠悠的开了口。
“那过江虎洪气盛啊,其实姓黄。”
张福德站起了身,放下手中的茶盏,凑到了黄爷的耳边。
“那拦路虎马汉,其实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