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和孙东海走之前去打扫了林东升的铺子。
这铺子上几天没打扫就落灰了。
赵易和张全拎着食盒进了铺子,里面是李青山特意要求的茴香楼的点心,是林东升最喜欢的款式。
四人就在铺子里吃了早饭,街上已经是慢慢热闹起来了,不过天还早了些,赵易找到了上次林东升用的茶盏,泡了壶茶。
他们腰间都拴着个麻布头套,李青山本来说是只要两人便够了,但孙东海还是拜托了赵易和张全,去做那二虎和四虎。
毕竟翻林虎一直是四个人。
武器已经让招揽的山贼偷运出城去了,每个匪徒在事成之后都允诺了一大笔钱,也不怕反水。
但这钱有没有命拿就不知道了,毕竟有了钱就要还债,钱债要还,恶债也不能落下。
但赵易就是死都不让别人碰他的枪,还是他背着出了门。
今日天干物燥,正当杀人放火。
城门还没开,但张全的腰牌是相当的好用,一路放行,出城也不是难事。
城外的匪徒早已是恭候多时了,伴作挑夫模样,大大小小的礼盒摆在路边,里边十八般兵器。
李长风带起了头套,掐着嗓子。
“走了,给其他两位山主送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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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福德站在案桌边,手里捏着一只兼毫,另一只手挽着袖子,在雪白的宣竹纸上就笔走龙蛇。
他的字写的也是相当不错的,一笔一划都有些许风范,写的是行楷,字小小的,很整齐的竖在那儿。
身边伺候的下人气都不大喘,手上捧着砚台。案桌靠着窗户,这是张福德的一个习惯,喜欢在窗户边练字。
窗户外面是花园,清水镇的大户人家都有这么一个习惯,喜欢把书房修在花园前边。
六月都过去了三分,这也难见到花了,这院子里满是绿荫,张福德摇头晃脑了一番,也是别有一番诗意。
手上笔不停,重新舔饱了墨,刚刚下笔,风就起了,那镇纸小小一个,哪里压得住偌大的一个宣纸。
长风吹的宣纸乱颤,手中狼毫的墨滴也散的满纸都是。
张福德放下笔,展开宣纸,看着自己费尽心思写的字,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惋惜。
宣纸被下人取得扔了,坐在案桌边的太师椅上,看着庭院,阳光有透过厚重的树盖洒落在地上,张家大爷突然地就说了一句。
“要下雨了。”
“老爷又在说笑了。”
温婉的妇人从偏门进来,手里端着茶盏,替张福德冲了碗茶。
“今日天气这么好,哪有下雨的道理。要是放在算命的老瞎子那儿啊,也不敢说这种鬼话。”
妇人年纪不小了,却又有几分风韵,像熟透了的蜜桃,语气带着几分嗔怪调笑,把茶碗递给了张福德。
“所以说啊,你这种妇人,就是没远见。”
茶盖围着茶碗转了一圈,吹了一口热气,那茶香氤氲,张福德笑了一声。
“你且就等着吧。”
方回挎上了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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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四位山主,快快往里边请。”
把在寨子门口的是老熟人了,见着赵易一行人就下来往里面迎着,身后跟着十几个匪贼,扛着礼盒。
那来迎接的本是想着叫人把礼盒带下去,却被孙东海组织了。
“里面的这些东西啊可是好物什,得我们亲自给其他两位山主才行。”
“哎哟!那可不巧!”
那贼眉鼠眼的喽啰就拍了个脑袋,一双绿豆小眼眨了眨。
“这马老大和洪老大刚刚见着山下有一队商队,带着人就浩浩荡荡的下山去了。”
那过江虎就姓洪,就是洪老大。
李青山也不在意,就在大堂上歇息了,山寨外边也被安排了不少人手,用了火油,只等信号发出,往里射火箭。
所以也是不惧。
赵易却是第一次进山贼窝,有几分好奇,暗中打量着这山寨。
铺着狼皮的交椅,堂上都是猎物,布置也很简陋,也没啥奇特的。
这倒是让赵易有些失望了。
一路上一直都很兴奋的,连路上遇见的平日里最喜欢看上两眼的游商也没去注意,哪晓得这山贼窝也没什么特别的。
便坐那儿闭目养神。
旁边的张全倒是和那边的喽啰聊得开了。
“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
张全抬起头望了眼外边的天,那喽啰笑了一声。
“山主莫怪啊,我在这山里行走了也有不少日子了,这哪会下雨,只是风大了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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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白鱼坐在窗边,自从她上次在窗边遇见了那个少年以后她就愈发喜欢坐在窗边上了。
今天的窗边也有风,这儿也没有树荫,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这次却不像前天那样有困意,只是坐在窗边上听着风声。
怕是要下雨了。
解白鱼心中隐隐感觉,更加珍惜这为时不多的阳光,已经有蝉在叫了,泰山这儿是比别的地界要热上一块儿,听别的侍女说金陵那边还是梅雨呢。
那边雨下的很凶,下的秦淮河淹到了那河边的花楼上了。那边的风尘女子也不以为意,在踩着水跳那水仙曲儿,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都是听那些八卦的侍女们说的,也亏得她们消息灵通,解白鱼听她们聊天也排解了几分寂寞。
外边的蝉声更大了,其他倒都是静悄悄的,不似平常,平日都有些许人声,有几分人气,今天倒是太安静了。
有人推门的声音,解白鱼下意识的回头一望,却什么也看不见,白色的绸带被风吹的扬起来了,连带着黑色的发梢。
也没听见进来的人有什么声音,就站在那儿,啥也不干。
解白鱼冲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就听见了短刀出鞘声。
心中怕是五味陈杂吧,最多的也还是兴奋,嘴里发出嘶哑声,站起身来冲那来人走去。
双手摸索着,来人也不说话,短刀被他握在手中,不知在干嘛。
解白鱼笑的越来越灿烂,磕磕盼盼的走上前去,闻着来人熟悉的气味,轻轻地,抱了上去。
银亮的刀光变得赤红了,美人脸上挂着笑容,飞出了红木的窗,掉在了青石砖上。
身子依偎在那个宽厚的怀里。
有水点落在石砖上,一开始是稀疏的,不过一个眨眼就密集了。雨就像倾盆泄下来,压的池中的荷叶弯了下去,半绽的荷花在暴雨中,花瓣被打的四散了。
方回收起了短刀,扬起了头。
“下雨了。”
他轻声念叨着,窗外踩水声多了,惨叫也多了。
“下雨了。”
“下雨了。”
一时间,满城满山皆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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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大当家到底去了哪里!”
许是等的不耐烦了,李青山压着嗓子,拎着那领路山匪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
“哎呦呦,哎呦呦,爷爷爷爷,别······别杀我,我不能说的啊。”
寨子外边的雨越下越大了,看着空落落的寨子,守寨的土匪都不到一掌之数,李青山又回头看着这个脸上已经开始流泪的猥琐汉子,一把扯下头套,死死地盯着他。
“快······快,回城!回城!他妈的快给老子回城!”
孙东海也扯下了头套,他也明白李青山的意思了,脸色变得惨白,嘴上咆哮了起来,腿却止不住的发软。
李青山抽出腰间轻刀,结果了这土匪的性命,也不通知外面那些跟着一起来的土匪,拉着孙东海就要往山下跑。
赵易早已经往镇上去了,身后跟着张全。张全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们走的比李孙二人快了一步,到了半山腰,已经可以看见清水镇里那连暴雨都难熄灭的火光了。
孙东海连滚带爬,速度也要比李青山快上了两分,很快就下了山,嘴唇哆嗦着,看着天空中的黑烟。赵易见着孙东海,跟张全换了个眼色,张全去等了李青山,赵易就一把抓起了腿发软的孙东海,扛在肩上,就往镇子去了。
穿的是很轻便的夜行衣,赵易也不管行岔了气,一吐一含,脚力比起平常的马儿还要快上一线。见了城墙,没去搭理守城官兵,脚上连踏,直接就翻了低矮的城墙,行走在青瓦之上,越过大大小小的牌坊街道,落在了一片火光之中。
这儿是孙府。
孙东千浮在赵易很喜欢的那片荷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