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头死了。
死之前把十心的剑，王心实的黄铜烟锅都给了赵易。
那些村民很快就赶了过来，王老头在这个村里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惧于张全那身捕快衣裳，一时无人敢上前。
赵易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牵着难得吃上一顿饱饭的小白驴，走出了五香村。
张全跟在他的后面，骑着一头老驴，颠啊颠的，鞍上挂着的人头也晃来晃去。
那是王老头的人头，据张全所说，他来这五香村本就是为了调查近年来发生在五香村的失踪案，失踪的都是一些江湖侠客。
看这王老头的所作所为，估摸着就是犯人了，不把尸体带回去，至少也要把人头带回去做个登记。
本来想要阻止张全的赵易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什么。
恶有恶报，王老头他做了这等事，死后也不得安宁，这是自找的。
赵易腰上挂着雪白的长剑，里衣里别着铜烟锅，背负着一杆黑铁长枪，五两酒壶悬在鞍上，和皮革碰撞，发出了很厚实的水声。
明明下山还不到五天，少年就觉得肩上的东西重了不少。
大哥他，当年也是这种感觉吗？
望着随着驴背起伏的蓝天，赵易突然出声。
“张大叔，你觉得江湖是什么？”
黑色的老驴嘴里嚼着草，中年捕快单手搭在刀上。
“不知道，我没走过江湖。”
张全的性格本就有点闷，赵易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和这位中年捕快聊起了江湖，泰山，还有自己的师父，大哥。
他们要去清水镇，那里是泰山地界最边缘，和庆州接壤，与五香村也不过三个时辰的路程。
近的很。
等出了泰山，南下，过庆州，过江，很快就回到了江南，他就回家了。
想到这里，赵易就笑了起来。
他在泰山的天空下，想着江南的溪水。
“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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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镇正处泰山和庆州接壤处，两州知府对此地的掌控实在有限，导致此处匪患猖獗，颇有点无法无天的意思。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你知府能耐再大，还能到你管不到的地方掺上一手吗？
若是前几年，这清水镇周边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劫匪，乌合之众，讨口饭吃而已。但恰逢这几年政令苛责，对江湖人士极不友好，许许多多江湖人士实在是难以用爱发电，连口饭都混不上了。
只好“回老家打劫”。
所以，近几年，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加入了匪帮，成为了曾经嗤之以鼻的黑恶势力。
这也导致了剿匪难度呈直线上升。
清水镇县令为此心急如焚，连平日最爱吃的“茴香楼十二膳”都只能勉强吃下三碗半，连续数年都在镇子上提议剿匪，只可惜收效甚微，匪徒依旧猖獗。
现在已经猖狂到连县衙捕快都敢打劫的地步了。
“打劫，打劫。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留下来。”
一个面相上看着就活得不会太长久地糙汉子咧着嘴，手上擎着单刀，对着两头毛驴骂骂咧咧，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庄稼汉子，手持粪叉锄头，往那一站，也怪唬人的。
“搞快点，那个老东西，快点给老子拿钱。”
耷拉着草鞋，大汉走路带着尘土，走到那头黑驴前边，刀尖指着中年捕快，张全一愣，眉头皱了起来。
“你这······”
“叫唤什么叫唤，搞快点，趁着爷现在心情好，整多一点，爷说不定就会放你和你的小女儿走了。”
骑在小白驴上的秀丽少年脸色一黑：“这位叔，我是男的。”
一脸痞相的大汉听见少年清脆的声音，脸上怒容更甚，转过身对着赵易，赵易坐在小白驴上，堪堪比大汉高了一头。
“呸，你爷爷我生平就讨厌你们这种小白脸，臭不要脸的东西！”
一口啐向驴子，哪晓得这驴子也是有脾气，转头一口口水吐在了大汉的脸上，那大汉干呕一声，满嘴的草渣。
后面那七八个庄稼汉骚动了起来，些许笑声传了过来，赵易和张全也不由得一笑。
“你这畜生！”
那大汉终是忍受不了这三番两次的戏弄，一刀便向白驴斩去。
“慢！”
那裹着铁枪的布条刚刚落下，单刀刀刃不及驴头五寸，一声大喝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两翩翩公子手持折扇，慢步走来。
“好个歹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在此地欺凌弱小，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其中一蓝袍公子手中折扇拍打，脸上满是愤慨，走到了那大汉面前，用扇子把那明晃晃的单刀架开。
“幸亏我二人出城游历，不然又有两位无辜良民命丧于刀下，一想到这个，我心中就愤懑难平啊！”
“哗啦”一声，白色的折扇展开，黄衫公子跟在蓝衫公子身后，晃了两下折扇，折扇上书四个大字。
“急公好义”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大汉拿开单刀，看着这两个气定闲神的公子哥，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说这憨货傻吧，他也没那么傻，这两家伙胆敢出来见义勇为，想必是有点本事的。
“你不要管我是什么人，我们就事论事。今日你沿路劫掠良民，若交到官府，怕是小命便没了。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若是现在带人退去，我就放你一马。”
蓝衫公子用折扇打了两下汉子的胸膛，眼睛眯了起来。
汉子脸色阴晴不定，往后退了两步。
过了半晌，汉子笑了起来。
“你这小畜生，你爷爷现在才想明白，想唬我？”
“唬你！”
那蓝衫公子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身边的黄衫公子也是放声大笑，手上折扇不停，带来一丝微风。
“你恐怕是新来的吧，你去道上打听打听，这方圆二十里，谁不知道我清水镇李公子的大名！我还就不信了，我要杀一个人，这清水镇还有人难得住我。”
这话当然是假的。
或许别人没注意，但是赵易坐在小白驴上，看的是相当清楚，那蓝衫公子的腿，在发抖。
“两个小鬼，还想吓唬你爷爷？你爷爷我就在这里呢，你倒是来杀我啊。”
身后哄笑声想起，那大汉露出满口黄牙，将单刀扛在肩上。
只见那两公子神色自如，黄衫公子用折扇盖住半边脸，凑到了蓝衫公子脸旁。
“李兄，没唬住啊。”
“孙兄莫慌，相信我，我还有妙计。”
声音很小，但架不住张全和赵易都有武功在身，五官敏锐，听的是一清二楚。
中年捕快和赵易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你这家伙倒是胆子蛮大的，不错，我很欣赏你啊。”
李兄手中折扇指着汉子，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你可以找人问问，我在绿林中有那么一个诨号，叫做‘翻林虎’，也算是有点名气。”
说着，顿了两下，从宽大的袖袍里抽出一张木片，上刻密密麻麻的一串小字。
清水镇认字的虽然不少，但想必是没有这个落魄汉子的。
“这是我的名片，后面有地址。”
尽管汉子大字不识几个，但看见这么个正式的东西心里还是慌了一下，手上接过木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了自己一个字都不认识。
连带着接过的，还有小小的一个锦绣钱袋，沉甸甸的，估摸着得有四五两。
“这点你先拿着，和兄弟们先分着，吃顿好的。”
说罢，便又是一顿胡吹，承诺跟着自己吃香喝辣，金银女人想有就有，人见人问好，狗见狗欢叫，总之怎么好怎么吹。
直把这群憨货吹的晕乎乎的。
过了许久，李姓公子对着远处一步三回头的糙汉们摆了摆手。
尽管在赵易看来就是破财消灾，不过看着洋洋得意的两人，少年还是没说出口。
“妙啊李兄！”
“孙兄过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