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糟鼻的王老头终归是输了,他躺在黄土地上,烟尘在他身边弥漫。
大滩的血液喷涌着,洒落在大地上,躺在地上的老人没有叫一声疼,身子也没有在佝偻起来。混杂着沙土的血液流到了他身边的剑柄上,把雪白的残剑染的鲜红。
赵易提着长枪,手上抓着王老头的手臂。
“我手呢?”
“在这儿呢。”
说着,赵易把滴着血的手臂放在了王老头的边上,老人用另一只手强撑着坐了起来,血还在留,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你赢了?”
“对,你输了。”
赵易坐在王老头的对面,血液没有蔓延到他的那边,而是向着更远的地方流去。
“我以前也是第四境啊,大概在三十年前吧。”
赵易点了点头,把血泊中的残剑递给了他。老人用手抚摸着残剑,脸上流露出了几丝的怀念。
“我其实不姓王,而是姓十。以前我也是一个天才,我还有个兄弟,亲的,也是个天才。”
赵易想了想,站了起来,从把摆在巨石上的烟锅取了过来,把他重新点上,递给了王老头。酒糟鼻的老头嘿嘿一笑,接过烟锅狠狠的一吸。
“我练剑,他也练剑,当时我们俩有个偶像,是天山的剑仙,傅东城。虽然我们没有他年轻时候的惊才艳艳,但也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年轻新秀了。”
说着,老头的脸色红润了一些,语气也有些骄傲。
“你知道吗?第四境走到头有一道坎。”
把烟锅叼在嘴上,王老头比划了一下,意思大概是那坎还挺深。
“我和我那兄弟在那里呆了挺久,然后······”
“然后呢?”
赵易追问道,风刮了起来,吹的空地周围的树飒飒作响,阳光半透着照在了张姓捕快的脸上。
他也在听。
“然后啊,然后我们遇上了一个黑衣剑客,在风波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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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叫什么名字?”
斜挎着宝剑的黑衣剑客饶有兴趣地问着两个少年剑客。
“我叫十心,他叫十风波。”
名唤十心的少年抚摸着腰间雪白的剑柄,笑着回道。
三个人坐在码头边,看着潮水涨落,大河边上的芦苇随着水波晃荡,撑船的渔家从芦苇荡里出来,惊起了大片的绿头野鸭。
“你们还挺强的嘛,年纪也不大,就到了第四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快到第五境了吧,只差那临门一脚。”
十心有些惊异的看着黑衣剑客,斜挎黑色长剑的十风波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这一脚会什么时候踢出去。”
“那你们打一场吧,赢的人我会收他做弟子。”
说着,黑衣剑客取下腰间的宝剑,剑上镶珠挂玉,与剑客清爽的打扮不同,这把宝剑是有些俗气。
拔剑一寸,剑光一闪。
江上芦苇尽折,空中野鸭再无。
“来不来?”
愣了许久,穿着黑色短打,腰挎雪白长剑的少年站了起来,问着他的兄弟。
“来!”
言简意骇,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拔出了腰间的黑色铁剑,放在自己膝上。
江上的风更大了一点。
金铁交击声响了起来,没有太多的花哨,白色的剑翩若游龙,黑色的剑狡诈如蛇,挟着劲风朝对方击去,星星点点的火光迸溅出来,木制的码头嘎吱的响着,点点剑痕散落在码头上。
风波渡的天气一直是不大好的,恰逢六月,变天也快的很,点点细雨落了下来。
银色的剑光点破如泼墨的匹练,十心闪身跳到码头边的渔船上,脚上挟着水云,踩着高大的桅杆,高高跃起,反身躲掉漆黑如墨的剑光,亮银色的剑光从空中直刺而下,冲着十风波的眼睛。
“好剑!”
如弯月般的剑光拉起雨帘,一点银光在十风波的眼中越放越大,然后猛地偏折。
长剑刺入了木制的码头,锋刃尽藏,只留着雪白色的剑柄。
黑剑抵着十心的脖子。
他没笑:“我赢了。”
他却笑了:“我输了。”
白衣少年放下剑,一抹自己的侧脸,抹去留下的殷红,然后坦然一笑。
脸上划拉了一道小口。
“这样,我就会超过你了。”
“那可不一定。”
两个少年大笑着站在细雨中,黑衣剑客走到了白衣少年的背后。
“啪。”
手上用力,击昏了十风波,黑衣剑客把他抱了起来,看着十心。
“你手下留情了。”
“没有。”
少年满脸笑容,耸了耸肩。
“如果不是本门有规定,我真想把你也收入门下。”
黑衣剑客戴着斗笠,他把斗笠摘了下来,扔到了江上,江水裹挟着轻飘的斗笠流向远方。
“你追不上他了,这样下去你只会是一个累赘,会成为他的包袱。”
珠光宝气的长剑哪怕在雨中也闪烁着光泽,黑衣剑客态度有些咄咄逼人。
少年剑客低下了头,拳头紧握了起来。
“我知道的。”
“他不能有包袱,他注定会是这片江湖上的大人物,不可以有软肋。”
“我不杀你。”
黑衣剑客抽出了长剑,一剑刺向黑衣少年的腹部。
“我破了你的气海,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第三境了。”
抽出长剑,血液沾在长剑上,被雨水冲刷,浓烈的血腥味弥漫了开来。
少年捂着腹部,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不叫十心了,让我想想······姓王吧,就叫王心实,一个落魄的江湖侠客。”
鲜血渗进了木板里,任凭雨水冲刷,也抹不去红色的印记。
少年拔出了插在码头上的长剑,一步一拐,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
“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师傅了。我杀了你的哥哥,想要报仇的话就来吧,等你变得比我强的时候。”
黑衣剑客执着一手的财气,指着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地十风波。
“你现在,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