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大公子!”
“吵什么吵,这什么时辰也不看看,公子早睡了!”
一个侍者被大公子身边的贴身护卫左领奇低声呵斥了一顿,面色十分为难,“是扶桑医官让小的来禀报大公子的,说是殿下恐怕不行了……”
“你说什么?”
“是这么说的,特意让小的跑得快些,还让转告大公子,说几日前给大公子的那颗丹药,现在可以服下了。”
“就这些?”
“就这些。”
左领奇打发了来人,赶紧进入风胤寝殿,不一会儿,殿内烛火通明,风胤穿戴整齐,拿起一个小锦盒,取出里面的一颗赤炼丹药,这是扶桑前几日交给他的,说是服用下去不出一刻即可通体舒泰,伤痛消缓,必要时可助风胤行走自如。
风胤心想,现在扶桑让自己服下,大概也是希望自己振作精神,不能遇大喜大悲而失了心智。于是放入口中,静坐于榻上,运气凝神。
“大公子,现在不去辰元宫吗?”左领奇小心问道。
“不去,再过一会儿,若慈元宫有动静我们再去,免得那些朝臣们觉得我风胤是巴不得等着坐这个少国主之位。”
辰元宫内,此时亦是烛火通明,前殿中临时设了软榻,据说是傍晚时分,殿下在前殿用了些清粥后,吩咐燃起烛火,说还要多留一时整理些东西。后来随侍前来查看烛火,发现殿下伏在书案上,像是睡着了,可过去一看,发现殿下一动不动,呼唤不醒,竟似没了鼻息……宫人一时乱了手脚,临时在前殿之中铺了软榻,将人抬了上去。
太医馆所有医官都在殿前侍候,扶桑医官也在其中,垂目不语。有人立刻通知了慈元宫和宝华宫。
烛火闪烁,照亮了榻上之人的绰绰风华。风阙双手扣于胸前,脸庞白皙如冬雪中的白梅吐蕊,沁透着寒凉。双眼紧闭,唇角微合,神情释然,不像是流连难舍,倒似要赴佳期美景、瑶池幻梦。
“殿下此时气若游丝,汤药不进,甚是危急!夫恺医官,扶桑医官,你们看眼下,可还有何良策啊?”几个老成医官使出浑身解数也无计可施,眼巴巴地看着两位宫中圣手。
“哎!”夫恺长叹一声:“国主病重之时,尚有殿下赴不周险峰以鲜血取灵草,而眼下,这华胥国中,又有谁可让殿下起死回生啊……”痛念之至,泣下交颐,不能自已。
“国主到!”
众人恭谨伏地,姬安夫人行色匆匆,转眼已至榻前,看了看跪地而泣,掩面不语的夫恺,目光回转,落在风阙如雪的脸上。
“这不可能,所有人都以为你大限已到,可本王不会相信!”
姬安夫人缓缓坐到风阙的身旁,伏下身来,把那舒张的眉宇、紧闭的双眼和微微扬起的唇角仔仔细细看了又看。
你整整十八个月才来到这世上,又折磨了我十八年,就这么不声不响、带着胜利的微笑走了吗?
姬安夫人伸出手,想要摸摸这张脸,却又颤抖着收回五指,攥成了拳头:“这几日我一直等你来慈元宫,我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自己生的孩子我却最看不透……”
你说我不爱你,我的确不知如何爱你。你太过强大,太过完美以至于一看见你我都觉得自惭形秽,我根本没有勇气将自己的丑陋、自私和残忍全部让你知道,剩下的,就只有对你的恐惧。
可是你没有来。
你恨我,却又不惜拼了性命去救我,到底是为什么?你不打算告诉我就走了吗?
这一杀一救,究竟是为什么?风阙也曾如此困惑,却没有机会问母亲,后来,他干脆不问了。
现在轮到了姬安夫人,可竟然也没有机会再问。
风胤穿过众人来到殿中,眼前的一幕让他开始怀疑人生啊……国主伏在风阙身旁,呆呆地注视着他,满脸是泪,一夕之间竟显憔悴苍老许多。风胤自以为已经够卑劣阴毒,可比起演戏,母亲做得更是滴水不漏,胜过自己百倍,这眼泪流的,恐怕她自己都相信了吧……
“弟弟!母亲!”风胤不甘落后,声泪俱下扑倒在姬安夫人脚边,捶胸顿足,好不尴尬!
“殿下……”顿时阖宫哀恸,鸟雀惊飞,“一片伤心画不成”,泪洒各人衣,悲君亦自悲。
“全都让开!”
殿外一卷红云风中凌乱,没人看清她何时来,从哪来。
凤里牺大步入殿中,立于榻前,双手倒背,斜了一眼榻上之人。
“你是……”众人皆在梦中,风胤却打了个激灵!
“全都出去!”
竟没有一个人能够质疑这四个字的力量。姬安夫人泪眼婆娑,扶着风胤,惶惶退去,众人紧随其后,片刻间殿内一片清明。
凤里牺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泄,双目炯炯,升腾着火焰,云袖一翻,“砰”地闭了殿门。院中不怕死的窥探之人此刻惊的屁滚尿流,纷纷滚蛋。
“风阙!本君自认倒霉,可不是舍不得你。你最好快点醒来,让我多折磨你几日,好好出出气!”
神元精气喷薄而出,若赤虹贯日,风阙笼罩在一片绮绚霞光之中,整个身体缓缓升起,随气运沉浮其间,额间尚未溃散元神渐渐收拢,汇集成一朵血色莲花,灿若朝阳。
凤里牺眯起双眼,“莲花乃仙中圣元,果然大有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