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元夕灯不伴,山中对得月将暗。薄云为晕忽遮住,又卷纱帘送晓山。
不经意间就已经到天明,不错的。那窗外透过来天光已不再熹微,显然时候已经不早了。
杜安菱起身,案头上昨夜画还留一半。
烛火是燃尽了的,此时早已不剩分毫——也难怪昨夜风熄灭,本就是所剩无几,无风自熄。
欲动笔,又皱眉。
边上杯盏宿墨枯,怎可以用无妨!
……
倒是不介意废了一幅画的,杜安菱此刻并没什么心情。
推门出去,屋里人未醒——也不是都没有醒,毕竟秀儿向来是个醒得早的。
还有茗芬——她已经等在屋里。
“昨夜……”
茗芬开口欲言又止,显然是看到了昨夜的自己。杜安菱脸上微红却不打紧,打量着少女反客为主。
“昨夜妳看着月,倒是挺孤单。”
孤单,绝对孤单,要说的就是她孤单!
注意到茗芬微动的唇角,她显然是有些话不便开口。
怎么了?
“杜娘子——我怕。”
忽然流泪没有预兆,茗芬把杜安菱都吓了一跳。
她怕,怕什么?
“杜娘子,我好傻。”
“我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幻想!”
……
她开口杜安菱不得不重视的,毕竟这事情不简单。
自从知道这小姑娘一门心思扑在屏风居士身上,杜安菱就料想过许多可能——她兴冲冲寻到山里是带着憧憬的,可越大的憧憬往往会带来越大的失望。
她此刻可不就是失望了?
“杜娘子,妳懂得多——屏风居士他是牵挂着我的,是吗?”
她像是在询问,却只不过自言自语。
“为什么我做的他都不满意,我想跟他说他一句都不想听进去!”
郁闷,不悦,这一切杜安菱看在眼里。
“分明我沏的茶和别人的不一样,他为什么就只盯着我写的字不放!”
她凑近,对杜安菱已经近乎于哀求——让她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
向她说,再熬几天就好了吗?
自己不是屏风居士,并不能替那文人决定。
劝她别瞎想,这也是不可能的——小姑娘心思多,劝不如不劝。
所以决定不怎么插手,杜安菱也有自己的几分考虑。站在一边稍摇头,她看向不远处山岳高耸。
“我觉得,他会变的。”
“妳只需要等。”
可茗芬是个性子活络的,要她等,她如何等得急?
“等他,等他,等又要等多久!”
她笑了——却是一抹苦笑。
“再等十年吗,我已经等不起了!”
……
终究是不欢而散。
回到自己屋里,不管那有爬到河对岸山上茗芬,有些百无聊赖在窗前。
宣纸墨迹半残,还有不少没画。此刻少有心情,只枯坐着,任风吹窗外草叶。
“妳刚刚管那小姑娘的事了?”
太阴居士微微一笑,杜安菱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尴尬。
“我——也就刚刚看了看。”
于是自然是免不了他的叹息的,这隐士手指轻敲桌面,打量着眼前人。
“妳好心,她不一定认——更何况我那个徒弟,并不值得她托付啊!”
想到即将变化的风云,太阴居士额头微蹙。
“也罢——有时也不应该担心这担心那的,倒少了生活兴致!”
……
梅林。
难得二人相伴行,溪边漫步泉水鸣。
正是最寒冷的时候,泉水苦干只有薄薄一层。两岸石上青苔留下夏季水满时候的痕迹,往岁诗集举办时候就是如彼。
“还记得当年吗?”
太阴居士发问,杜安菱点头。
当年呵——当年自己来了这山间,一张琴,一谱韵,让多少才子心中醉?
“他们还会来吗?”她问。
“花朝节时候不知道会来几位。”他答。
花朝节,那就只有半个月了——“待到花朝时,游山更踏青?”
“不假——不过等到花朝节过后,怕是又有半年没人来了。”
太阴居士说的不假,毕竟人各有志,空出时间来相聚的时间本来就少——不过想到这,又有事情需要留心。
“那个茗芬,她若是真赖上我徒儿,怕是也要走。”
“为什么?”
“我那徒儿说,他想到北疆走一走,看看与陈国交接地方的风貌——唉,也是个闲不住的。”
叹息归叹息,眼里的倒是欣慰。
杜安菱知道,他这是忧心。
忧心那被他“抛却”的凡尘事情!
……
踏步梅林尽,向前化山林。
远山高峻,上有绿树不怕冬日寒冷,也有枯枝早已避开晚秋寒风。早过了冬日,又未到仲春,可已有春芽在生发。
前阵子几笼烟雨,一片地青草生发。踏在蜿蜒小径,两旁有草尖嫩绿。
“又一春好景,当携何人看?”
想起多年前文字,太阴居士笑了。
看着身边的杜安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