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上元夜,山外灯火眀城阙。山里风微起纱帘,烛火风中灭。
烛火一灭,屋里漆黑,意识到已经是半夜,杜安菱停下手中画笔,却注意到隔壁门里依旧灯火明,还有隐约争执不休。
那是怎么一回事?
她推开门,却又退出来。
是那对师徒在讨论东西,而且还是大事。
……
“为什么有走了——来来来,都听听!”
说这话的是太阴,他注意到门口一窥辄止的杜安菱唤一声,让她进屋来听。
“我……”
“没事的,你听都听到了,也不妨那些了。”
屏风居士插嘴显然很和他师父心意,太阴居士灯下点头,说一句“这事也是该多几个人听”。
便让人进来了,才发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
好家伙,连瑜若都在!
……
发生什么事了?
杜安菱一看这场面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面前老中少三个男子直勾勾目光更加强她这样感觉。
但是进了屋就不怎么好出去的,深知这点的她只好默默听他三人复述消息。
“听说北方陈国又有一年没交贡金?”
这是太阴居士问的,屏风居士点头只称是。
“据我那个朋友说,是这样的,这已经是第三年了。”
“前两次都是当年大灾,去年好像没什么事大难——水灾是有点,但也没严重到连贡品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屏风居士说到这,回过头看眼杜安菱——从师父这他是听了不少她的故事的,此刻倒是不知晓真假几何。
“我觉得是有事,毕竟自从北方陈国上任了新的君主以来就不怎么服从我们,总感觉有造反的苗头——不知道娘子怎么想。”
这已经涉及国事了,杜安菱以往听到都是是半信半不信的——可遇上的是赫赫有名的屏风居士,这就不得不深思起来。
“可能真有事——但愿事不大。”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过去在宋家酒楼听闻,那句“他们要是起意,国朝胜负难料”的话耳边回荡。
“国朝的兵,已经不是先帝时的兵了。”
她回忆,心头牵动。
如果连山上匪徒都剿不定,这样的兵马,真的扛得住外地入侵吗?
这就是她的担心啊。
……
可这样担心终究是没说出来。
自己能想到的,他们会想不到?太阴当年还曾仗剑沙场,瑜若又是跟自己同过的——就是屏风居士,身为太阴徒弟的他有朋友在朝中,又怎么听不到消息?
所以,她放心了。
“夜不浅了,该休息了。”
不知自己是在什么位置说的这话,但这话说出来就是那么自然——惹得屏风居士愣了刹那,连带着看自己师父的眼神都饶有兴趣。
“去你的!”
太阴怎么不知道自己徒弟的心思?倒是习惯了不曾尴尬。
“你晚些天下山一趟,记得买些粮食回来。”
“我一个隐士,可不是农民,天天为你们耕地的!”
……
出来刚门口,杜安菱看着面前太阴居士有些难为情。
“抱歉了。”
她说,烛火昏黄照着容颜,隐约可见愧意。
“倒忘了你这山里面开垦不易,为你添了不少麻烦。”
她一说他就笑了,直言道“什么麻烦”。
“难道真以为我没了钱,需要卖画谋生计了不成?”
“还是念念不忘呢?”
同样昏黄烛火下看到他的笑,杜安菱微微愣神。
却很快反应过来,想到自己都掉进他挖的坑不禁一阵懊恼。
可看了天上一轮明月,月色下少女孤独,两人默契对视。
“是茗芬。”杜安菱开口。
“是她?”
太阴居士微微摇头,这小姑娘不知是怎么了,正月里夜风也不觉得冷。
“恐怕是想家了。”
杜安菱记起自己从前,没什么底气开口。
沉默半晌,终究是太阴巨石开口。
“她和我徒儿,妳怎么看?”
“你徒弟问题不大,但茗芬恐怕不一定等的急。”
说这话并不是那么有底气,杜安菱记得茗芬这几日改变。
“她不是那种容易静下来的,山林中走惯了,如何肯读的下去?”
杜安菱记起茗芬这几天反应,话里面不免带上忧虑。
她这几天已经在抱怨了,厌倦了时不时被嫌弃的生活。夜色里,望月明,或许是思念故时生活去?
想着,看向身边太阴居士。
他点头,亦愁容。
……
“今朝也罢,明日再谈。”
终究是心烦意乱,太阴居士看着月下人影孤单。
杜安菱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他去了。
风缓缓吹拂,此时此刻正月里。梅花芬芳飘散,月下人察觉到动静。
回过头,看到不远处人。
看不清眼神是单纯的失落还是带着别的心情,夜色中只有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