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画转眼天光晚,转眼明朝向远山。远山高,白雪皑皑整片迎着风正寒。
是的——杜安菱想要去碰运气。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去碰运气,自己这一道先行经宋家酒楼后又改道山路——山路长,一道弯,马蹄踏雪一个个印记深深,她若说是去观景也毫不为过的。
不过是带了些见到人的希望罢了。
知道自己的心思也不麻烦了,山路蜿蜒向山上面,身边大片林木被积雪压弯。
风吹过山峦,树木起伏甩下来成片雪花——落到斜坡上,碎裂开滑到山路上。
窄窄山道却被马蹄印占满,压出来一道两尺多宽的没有积雪的路面来——黑色是泥土里面积着几块污雪,染上了灰色的纹路总觉得那样不好看。
不过也不是为了好看!
杜安菱想着,忽然回头看着自己所在——不知觉山路已经盘桓到半山腰,从这地方看过去刚好可以透过树林过的空隙看到下边城市谷底。
万山一片白茫茫,城池静谧炊烟绕。
确实是好看!
……
在这地方停顿了一下,往后道路绕到山脊上行。
风很大,衣衫吹起来全身凉——把着马缰的手已经没有知觉,再过一阵不知道会不会冻伤了——应该不会吧。
杜安菱知道自己没那么怕冷——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绕过一从被压弯的矮竹,前面道路已经不再有遮挡——山是土山,可从这地方起也翻起成片的突出山石,一块块扬起来等着马蹄被绊到。
这地方就应该下马了——看着还有一半的高山,杜安菱有些头疼。
自己应该是发了什么疯,才想着在这时候来爬山——它有些后悔,这样的天气,那些个养精处优的才子会来吗?
想着,却瞥见前方山路上一个熟悉身影。
……
论体力,杜安菱自觉不会输给太多人。
春月楼里面可不是单纯的养尊处优,各种各样的训练总让人精疲力尽——纵使当过花魁又退下来,最基本的舞步也是不能忘的。
日日劳苦换来的有什么杜安菱不全知道,但爬山不累是其中之一就没错了——可她忘了,自己回到丛山后就少了当年习惯的事。
追上去,也就是二三十丈高差就累得连连喘气——冷气大口灌入身体中,那是一种不算太好受而又容易上瘾的感觉。
心跳得很快,杜安菱一度觉得该休息下了——可看到再往前一丛矮竹边上真就是自己正寻找的人,方才这难受也就烟消云散了。
“南笙——妳怎么了?”
她上前几步,喘息着看着那小姑娘坐在路边抱着腿揉捏。
“杜娘子?”
那小姑娘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杜安菱数不尽欣喜——“妳也来爬山?”
“其实是来找你们的——猜到你们会在这山上。”杜安菱如实答到。
听了这样的回答,小姑娘一笑——“那妳这可不是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吗?杜安菱脑海中浮现出胡书生那张让她忘不了的脸——摇头挥去这想法,杜安菱看着眼前人。
“妳这是伤到了?”
她引来话题,看着李南笙衣物上面小小一点破损。
“是磕破了——刚刚不小心绊了一跤。”
她说着,话里面有三分委屈。
“这山我不爬了!”
……
李南笙说这话时候声音却有些大,早不想从前那样故意压低。那一份独属于少女的语音便格外清晰地传到耳畔。
杜安菱猛然旋目四周,发现那些人都波澜不惊。
这是——杜安菱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眼里面流光带着问询。
“南笙?”
“什么事?”
“妳不藏了?”
“藏也没有用!”
她开口带上几分委屈,揪住杜安菱衣衫——“杜娘子,那天,那天在宋家酒楼时候,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醉话?”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杜安菱被这没头没尾问句搞蒙了——什么叫那“不该说的醉话”?印象中那小姑娘醉酒时候也没说什么。
“杜娘子——他们都知道了,今天遇到的时候就在谈我的事情!”
她抬头看着杜安菱,杜安菱感到身后有人目光避匿——回头,那些才子果然一个个偏过头看雪景。
看得出都在心虚。
……
“杜娘子——妳是不是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清楚我不是男子?”
她问,杜安菱有一些心虚。
自己应该怎么样回答才好——如果说实话,那就是同这些人一伙“欺负”她;如果说谎,自己这样骗她也于心不忍。
那应该怎么办?
正思索却看到她表情变化——“杜娘子,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看着杜安菱,质问却又硬不下心。只是有一些垂头丧气,嘴里面念叨着“为什么”却又忽然抬头。
“算了,妳不说也就不说了——我知道了。”
她两眼中竟然带着笑意。
“妳就甘心进了他们设下的一个局——不跟我说,是怕我以后不来了!”
她说完又念叨什么“再也不喝酒”的话,看向山路上同行几人带着警告。
“不过——你们知道了就知道了,千万不能传出去!”
“如果真的传出去了,我就……我就再也不能跟你们出门了。”
周遭人却不动于衷。
“妳今天说了好几次了。”
杜安菱听到有人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