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燕国军队攻打齐国安平时,临淄市的一个小官田单正在城中。他预先让家人都用铁皮包上车轴头,待到城破,人们争相涌出城门,都因为车轴互相碰断,车辆损坏难行,被燕军俘虏,只有田单一族因铁皮包裹车轴得以幸免,逃到了即墨。
即墨人说:“安平之战,田单一族人因铁皮包轴得以保全,可见田单足智多谋,熟悉兵事。”于是即墨人共同拥立他为守将,抵御燕军。
田单下令让城中人吃饭时,先在庭院里祭祀祖先。四处飞鸟因争吃祭饭而盘旋落到城中,燕军很惊讶。田单又让人散布说:“会有天神派军师下界来帮助我们。”有个士兵信口说:“我可以做神师吗?”说罢,起身便走。田单急忙离座追回他,让他面东高坐,奉为神师。士兵很惊慌地说:“我犯上欺主了。”田单忙悄声嘱咐:“你不要说出去。”便以他为师,每当发布号令,都必称奉神师之命。田单散布消息说:“我只怕燕军将俘虏的齐军士兵的鼻子割了,并让他们走在队伍的前面,若是这样,即墨就要守不住了。”燕军听说后,真的将俘虏的鼻子都割了。
即墨城中的守兵看到投降燕军的人都被割去鼻子,万分痛恨,决心坚守不降,唯恐被俘。田单再使出反间计,散布消息说:“我怕燕军掘毁我们城外的坟墓,那样齐国人就寒心了。”燕军中计,把城外坟墓尽行挖毁,焚烧死尸。齐国人从城上远远望见,都痛哭流涕,争相请求出战,怒气倍增。
田单知道这时军士已经可以拼死一战,于是带头拿起版、锹和士卒一起筑城,把自己的妻妾编进军队,还分发全部食品犒劳将士。他下令让披甲士兵都潜伏在城下,只以老弱人员、女子登城守卫,又派人去燕军中约定投降,燕军听闻田单投降都欢呼万岁。
田单在城中百姓中募集到一千镒金银,让即墨城的富豪送给燕军大将,说:“我们马上就投降。请不要抢劫掠夺我们的家族!”燕国将军大喜,立刻应允,燕军戒备更加松懈。
田单又在城中搜罗到一千余头牛,给牛披上大红绸衣,绘上五彩天龙花纹,在牛角上绑束尖刀,而在牛尾绑上灌好油脂的苇草,然后点燃,趁着夜色,从预先凿好的几十个城墙洞中,赶牛冲出,后而紧随着五千名壮士。牛尾部被火燎烧,都惊怒地奔向燕军大营。燕军大惊失色,碰到的不是死就是伤。城中的百姓都敲锣打鼓齐声呐喊,老弱居民也敲击铜器助威,响声惊天动地。燕国军队万分恐惧,纷纷败逃。齐军趁乱杀死燕军大将骑劫,追杀逃亡的燕军,所经过的城邑都叛离燕国,再度归顺齐国。田单的军队越来越多,乘胜追击,燕军日日望风而逃,逃到黄河边,齐国失去的七十几座城都收归了。于是,田单前往莒城迎齐襄王回国都临淄,襄王册封田单为安平君。
田单出任齐国国相,有次路过淄水,见到一个老人渡淄水时冻得直哆嗦,走出水面时已不能前行。田单便解下自己的皮袍给他披上。齐襄王听说后十分厌恶,说:“田单对别人施恩,是打算夺我的王位,我不早下手,恐怕以后会有变故!”
说完一看左右无人,只在殿阶下有个穿珠子的侍者,襄王便召他过来问道:“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侍者回答:“听见了。”襄王问:“你觉得怎么样?”侍者说:“大王不如把此事变成自己的善行。大王可以嘉奖田单的善心,下令说:‘我忧虑人民的饥饿,田单就收养他们,供给饮食;我忧虑人民的寒冷,田单就脱下皮袍给他们披上;我忧虑人民的操劳,田单也因此忧虑。他正符合我的心意。’田单有善行而大王嘉奖他,那么田单的善行也就是大王的善行了。”襄王说:“好。”于是,襄王赏赐田单酒宴。
过了几天,穿珠子的人又来见齐襄王说:“大王应该在群臣朝见时召见田单,在殿庭上致谢,亲自慰劳他。然后布告国内寻找百姓中饥饿者,予以收养。”襄王这样做后,派人到街头里巷去探听,听到大夫等官员互相说:“哦!田单疼爱百姓,是大王的教诲呀!”襄王听后非常满意。
田单向齐王推荐貂勃。齐王的九个宠幸臣子都想利用貂勃中伤田单,争相对齐王说:“燕国攻打齐国时,楚王曾派将军率一万军队来帮助齐国。现在齐国已经安定,社会也日趋稳定,何不派使者前去楚国道谢?”齐王问:“左右的人谁合适?”九个人都说:“貂勃可以。”
貂勃出使楚国,楚王予以热情款待,几个月不放他回去。九个人又一齐对齐王说:“以貂勃的地位能受到万乘车马的楚国重视,难道不是倚仗了田单的权势吗!田单与大王之间,不分君臣上下,况且他心怀不良之志,对内安抚百姓,对外关怀狄族,礼待天下的贤良人才,他的志向是想大有作为,希望大王明察!”
过了几天,齐王喝道:“召国相田单来!”田单非常惊恐,摘下帽子,光着脚,赤裸上身前来,退下时请齐王治他的死罪。过了五天,齐王却说:“你没有得罪我。只不过要你行臣子的礼节,我守君王的礼节而已。”貂勃从楚国回来,齐王赐宴招待。
喝到兴头上,齐王又喝道:“召国相田单来!”貂勃离开座位下拜说:“大王上比周文王如何?”齐王回答:“我不如。”貂勃说:“是的,我本知道大王不如。那么下比齐桓公如何?”齐王回答:“我也不如。”貂勃又说:“是的,我也知道大王不如。然而周文王得到吕尚,尊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仲,敬为仲父。现在大王您得到安平君田单,却直呼‘田单’,怎么能说这种亡国的话呢?何况自开天辟地,有人民起,做臣子的功劳,谁能比安平君更高?当年的大王不能承守祖业,在燕国起兵袭击齐国时,大王逃到城阳的山里,安平君以人心危恐的即墨方圆三五里城郭,疲惫不堪的七千名士兵,力擒敌军大将,收复齐国千里领土,这些都是安平君的功劳呀!如果当时他置大王您不顾,自立为王,天下没有谁能阻止。然而他从道德礼义考虑,认为坚决不能那样做,所以修筑栈道木阁前去城阳山中迎接大王和王后,大王您才能得以回归,治理百姓子民。现在国家已经稳定,人民已经安宁,大王却‘田单、田单’地叫,小孩子也知道不该这样做。大王您赶快杀掉那九个家伙向安平君谢罪;不然,国家就危险了!”
齐王听了之后,顿时醒悟,杀掉了那九个佞臣并流放其家族,加封给安平君掖邑地方的一万户俸禄收入。
诗词拓展:
田单
[宋]王安石
湣王万乘齐,走死区区燕。
田单一即墨,扫敌如风旋。
舞鸟怪不测,腾牛怒无前。
飘颻乐毅去,磊砢功名传。
掘葬与劓降,论乃愧儒先。
深诚可奋土,王蠋岂非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