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死了一位男子,全城又闹的沸沸扬扬的。
“真无聊。”
我打了个哈欠,走在屋顶上。
在这诺大的莲坞城。
麻烦的是景觅灯不能用。
“月若,你能化成人形么?”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自然可以。”
莹莹的蓝光从我的手腕上溢出,轻轻地飘到我的身边,化成了和我同样高的姑娘。
粉衣罗裙,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只是双目如一潭死水,无光还带着死气。
我喜欢她的眼睛。
“带我去找一个人。”
月若闭眼,有风吹过她的发丝,头上的流苏相互触碰发出细细的声响。
“主人所寻之人,不在此处。”
我更加好奇起来,干脆停下了脚步,坐在屋顶上。
“你知道我要找谁?”
月若抬起眼来,摇头。
“我只知道主人所念之人,不在莲坞城。我是灵,可以感应到您内心最渴望的东西,但,我不能知道您要找的人是谁。”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你不可以背叛我,绝对。”
月若蹲下身子牵起我的手,笑了笑。
“月若永远站在主人身边。”
“那就带我离开这里,找到她。”
我对上她的眼,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
“找到她。”
放开她的脸,她依然呆呆的看着。
突然好没意思,我站起身来。
她好像行尸走肉般没有灵魂。
“是个证明你的机会呢,月若。”
“证明你的用处。”
月若怔了一下,随即低头回答了一句。
“是。”
她拉着我跳下屋顶混入车水马龙的市集里。
“以后无需叫我主人。”
“叫我无摇。”
月若点点头,继续在前面引路。
她,
如何看得清路?
身上的秘密太多太多。
月若。
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呢。
令我更加头疼的事是,
走到城门口之时,被那可恶结界又撞了回去。
莲坞城的结界开启了。
需又要过些时日才能关。
我的左眼跳了跳。
烦人。
“月若。”
“你说的条件还作数?”
月若回头看着我,点头。
“自然作数,不过....是出城以后的事了。”
.....
“诸位侠士,今日小殿下可说了,谁要是在殒星河里找出集魄灯,重重有赏!!”
头上传来清脆的女声。
顷刻间,人潮拥挤。
我循声抬头,茗楼上有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倚着木栏,手持漂亮的白羽扇。
人们开始聚集起来。
“小殿下?哪个小殿下?怕是你这个女人胡乱编造!”
“集魄灯可是千年难遇的神器啊!”
“这殒星河...不是我们人族该去的地方……”
“或许是真的?”
“究竟是真是假?”
女人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哎哟哎哟,我可担不起这个重任了,还是小殿下亲自出马吧。”
话音未落,一袭身着绣金纹红衣长袍的俊朗少年出现在女人的旁边,格外的晃眼。少年背着手,睥睨着人群,乌黑若流水的长发被镶着宝石的发笄高高挽起。全身上下透着雍容华贵的气息。
看样子是人族华耀宫里的大人物呢。
人们都噤了声。
“寻得集魄灯者,本殿下保你后生无忧。”
啧啧啧。
谁乐意做这样危险的交易呢。
集魄灯,亦即以人或妖兽之魂魄收。若满四魄。(四魄分别为:至纯至善至恶至阴)则可使死者复生。
“殿下这也...”
“嘘..可别让那小霸王听见了,要掉脑袋的。”
“可集魄灯千年难寻,寻之者皆有去无回,若去了殒星河,后半生难料生死,不如待在这莲坞城里好好活着呢。”
“是啊是啊…”
“也不知小殿下近日又要闹出什么事端。”
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他想要集魄灯干什么呢?
区区灵力弱小的人,想着复活又一个弱小的人吗?
可笑至极。
我勾起嘴角,出了人群。
我可没心情看这些你争我夺的戏码上演。
随着来往的人流,我进了茗楼,叫了个包间,慢条斯理地坐在木椅上喝着茶。
“月若,说说你的过往吧。”
月若颔首致意,坐在了我对面思量片刻,娓娓道来。
“我本是龙族一无奇之人,奈何天不容我,兄妹陷我,族人唾我,连父母....”
“够了。”我打断她。
漂亮的杏眼闪过不悦的光。
“骗人的话,要经过脑子的。”
月若垂眸。
“句句属实,还是无人相信罢了。”
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模样,我心底冷笑不已。
天不容你,兄妹险你,族人唾你....
我忍。
我淡淡的笑着,走到她面前。
“月若,你以前叫做什么?”
“月若成为灵以后,就会忘记曾经的名字。”
我挑眉。
“也罢。”
我倒了盏茶。
“为何想要灭了龙族。”
月若闻言微怔,手握成拳。
“我生在龙族,是个耻辱。”
“连我的父母都那样说。”
“从我生下来起,龙族万物凋零枯萎,族人们最崇拜的常胜大将风玉言自我出生开始,在每次战争中屡战屡败,龙族因为我的诞生而惶恐不安,在我一千岁那年..族长要拿我作为祭典的祭品,于是我跳下了祭崖台…”
月若肩膀轻颤着。
仇恨,暗然滋生蔓延,充斥着整个胸膛,就好像把悬在胸口的利刃随时划得你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我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
“废物,连蛊都不会练。”
“别告诉任何人说你是我姜恩依的女儿。”
母亲愤怒地拿着鞭子狠狠抽打我。
即使遍体凌伤,皮开肉绽。
我还是没哭。
我不是不想哭。
因为我哭不出来。
我的泪,已经流干了。
最后伤得体无完肤,母亲才肯罢休离开。
而我的父亲永远是个懦弱的人。
他在旁边看着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我,不闻不问冷血至极。
我比讨厌母亲还要厌恶他。
只有妹妹。
她泣不成声地跑过来,左手捂住我的眼睛,右手给我上药,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再让我疼痛一分。
“姐姐..姐姐过几日就会好起来的!”
“姐姐千万不可以偷偷睡着哦,不然就...就看不见小芷了..”
我无力地躺在她的怀抱里,意识渐渐模糊。
是堪比世间万物的怀抱里。
.....
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让人窒息的回忆啊,真烦。
我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又坐回了木椅上,半撑着脸听月若说着她凄惨的身世。
我只觉得好笑。
世上与我同病相怜的人千千万万,我还需要抱着怜悯众生的态度去博施济众?
这才是正真可悲。
“龙乃骁勇善战一族,欲灭,怕是比登天还难。”
“也可以说,异想天开。”
我轻轻地说着,话里带着嘲讽。
“所以呢?你想反悔么?”
她的声音变得很僵硬。
“自然不想。”
我眉眼弯弯笑着,看着她死气沉沉的美眸。
“我当然不能来硬的。”
“哈哈哈哈,你生气的模样,好好笑哦。”
少女清脆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霎时,笑声骤停。
我定定地看着她。
“我们。”
“得智取呀。”
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阵娇笑传来。
细细听去居然竟感觉有几分阴凉。
“你可别忘了。”
“我是蛇族。”
月若抬头看着我,朱唇轻启,外面的阵阵喧哗将她的声音埋没。
吵死了。
我淡淡往窗外瞄了眼。
有个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在人群里尤为突出。
是他么?
毁我兴致的男人。
我也毁掉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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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族———铃木驱
月淡亭上上下下被云烟笼罩,似梦非梦,在这里能听见不远处的清泉声,婉转悠扬的琴声夜如这景色一般飘逸优雅。
“神女大人。”
身着青衣的童子微微朝着少女鞠躬。
亭内的少女朱唇皓齿,柳梢细眉下是双秋波流转的美眸。
她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所以?她出来了么。”
“是。”
“凌忍司怕是坐不住了吧。”
少女挑眉。
“老宫主他.....去了宫主那。”
童子面露难色,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什么?!”
琴声戛然而止。
“关长怀哥哥什么事?”
少女眼里含着分明的愠色,愤愤起身欲走。
刚刚还是那不温不火的模样,一听说宫主就坐不住了。
“神女!!”
“老宫主三日前去的。”
童子先是叹了口气又急急地唤她,出身拦上前去。
少女愣在那里,眸色微黯。
“他...或许是我唐突了。”
童子颔首,并未作答。
少女痴痴地望向云雾缭绕的远方。
或许,这就是他对她心意的答复吧。
她不要。
她要一个真相。
长怀哥哥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正真的笑过了。
八百年前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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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若如蒲公英般飘散成点点蓝光回到我的手腕里去。
“喂,我去。”
我跳下木窗,站在人群最显眼的中央,抬头看着那位人族的“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