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示意我拉好边上的扶手,“木杉如果真是来找我们的,又怎么会因为你通风报信就离开。”
“那你意思是说,他不是来找我们的?”
“也许吧,不过我想他应该是来找我们的。”
“那他为什么跑了。”
楚亦低头朝我看了一眼,“你怎么就认定他是跑了,如果--”他眉眼一挑,拖长了音调,“他是有事先走了呢。”
这一说法,放我面前,怎么就那么不可信呢……“那可真是巧了,一看到我就有事,没看到我之前怎么不有事。”
楚亦俨然一副不想再跟我废话的神情,听到地铁到站的提示音,一句“下车”结束了讨论。
我和楚亦挤在人群中缓慢的挪向出站口,期间,我被一个背着大油布包的外乡人撞得险些扑倒在电梯上,楚亦反应极快,伸手就揽住我的肩膀往怀里一拽,紧紧贴上他的那一刻,我的心口像揣了只怦怦乱跳的小鹿,一下又一下地让我不禁想要发狂。
楚亦的脸上全是不耐,又乱又吵的不适感让他一到家就回房间淋浴去了,我在厨房找到忙着做菜的鲁姨,问道:“鲁姨,安德鲁回来吃饭吗?”
“回来,还说想吃梅干菜扣肉,我都做好了。”
我忍着掀开盖子看一眼的冲动,跑到门口去等安德鲁。好在没多久,安德鲁就骑着车回来了,“哇,小花花是在等我吗,让我受宠若惊啊。”
我让开门,让他推车进来,跟在他后面问:“你碰到木杉了吗?”
“没有,”他回头看着我,有些不安,“你碰上他了?”
“在校门口看到了,我回学校没找着你,楚亦和我一起回来的。”
安德鲁听到后面一句才松了神色,一边停车一边解释:“怪不得楚亦让我走后门,我在体育馆,手机放储藏柜了信号差。”
听他说完,我一溜小跑跑回了屋子,揉了揉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子,楚亦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拿着手机坐在餐桌旁和叶一菲一起等着我们。
饭菜香是诱人的,饿惨的感觉也是明显的,我捧着饭碗就吃,下筷毫不手软。
“木杉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安德鲁吃着他钦点的梅干菜扣肉,眉头却是一皱,回头冲着厨房喊:“妈!今天做饭是不是开小差了!梅干菜扣肉有失水准啊!”
我想去夹肉的手一收,好奇心压过了食欲,“什么意思?”
安德鲁以为我问的是肉,夹起一片悬在我鼻子下方让我闻,“有股猪骚味闻不出来吗?”
我推开他的手,“我不是说肉,我是问什么叫他这么快出来了,他去哪了?”
“他进了拘留所。”安德鲁说着把肉扔回桌上,表情嫌弃。
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看了眼安德鲁又看了看吃得气定神闲的楚亦,“为什么?你们把他弄进去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事儿是他自己犯的,逮他的也是民警,我们充其量就是掏出手机打了110报警。”
我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筷子,开始刨根问底,“可你那天明明说没打架呀。”
“是没打架呀,民警逮他也不是因为他打架,他私藏管制刀具,还无证驾驶机动车辆,那车的后备箱你可真是没瞧见,反正是亮瞎了我的眼。”
“那你们是早就知道他藏了那些东西?”
安德鲁回头看了眼厨房,见鲁姨没出来才压着声音继续说:“我早就知道了,大王是我告诉他的,木杉说到底就是个混混,敲诈人家低年级学生的事都干过不少。”
“那他今天肯定是来找你们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走了。”
“你就别操那心了,他一脚踢在你身上,大王怎么也不会放过他的,跟咱们斗,他必败无疑。唉哟。”安德鲁一声惨叫,抱着头看着给他脑门上吃栗子头的鲁姨。
“死小子,别在外边尽给小亦惹事,要是被你爸知道,准打断你的腿。”
“妈!”安德鲁气急败坏地说:“说了多少遍了,老是打头书就读不好了!”
“不打你我也没见你读的有多好,要不是小亦费神费工夫,你能考上XJ才怪了。吃个饭还老挑三拣四,小亦和两个小姐都没说什么,就你话多!”
安德鲁听得老大不乐意,端起那盘肉大声抗议:“你让他们说他们也不会说啊,他们是尊重你,但是不说不代表好吃啊,不信你自己尝尝,猪骚味这么明显,傻子才闻不出来呢!”
鲁姨不满的瞪着安德鲁,鼻子还是凑近闻了闻,终是信了安德鲁的话,表情没了之前的难看,“这肉不是我经常买的李师傅那家的,这几天他家肉摊一直关门,听菜场的人说好像李师傅的儿子被抓,气的李师傅脑溢血住院了。”
安德鲁听鲁姨承认,嘀嘀咕咕的坐下继续吃饭,楚亦抬头问鲁姨:“他儿子叫什么?”
鲁姨挤着眉头想了会儿,“我也不知道听的对不对,好像是叫李彬,见倒是见过一回,长得挺壮的。真是可怜啊,李师傅挺好一个人,热心肠,去他那买肉从来不会缺斤少两,有零头也是客客气气的给你抹了,也真是儿子不争气受累父母。”
楚亦没说话,神情也看不出什么,我却是上了心,默念着那个名字好一会儿,心里像是突然着了电,猛地抬头看向楚亦,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也朝我看过来。
我说:“不会是那个‘彬’吧。”
楚亦说:“应该是。”
安德鲁看看我又看看楚亦,“说什么呢你们。”
我手指沾了沾清水碗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彬’,饶是安德鲁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眼神跟着暗了下去,没再吭声。
一顿饭,除了叶一菲听的云里雾里,八竿子打不着外,吃的我们三个人都心事重重,尤其是我,愣是连一碗饭都没吃进去,游魂似得回了房间。
我的英语是出类拔萃的,安德鲁很喜欢问我借笔记本,有时候他的英语作业我也会指点一二,他觉得特别受用,还打趣我是楚亦的贤内助,帮他分担了教学任务。
他敲开我房门的时候,我已经发呆了好一会儿。
“还在想那件事啊。”他挨在我书桌边上,扫了眼我看了半天的化学课本。
我捧着脸叹了口气,“看他蛮横不讲理的样子,一定会把他爸出事怪我们身上。”
“管他呢,上有王法,下有大王,你别有心里压力。”
“我--我想去看看李师傅。”我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安德鲁误会。
而安德鲁果然就误会了,开口就要反驳我,不想楚亦插着手走进来,先开了口,“那就去。”
我和安德鲁都被他吓了一跳,同时转回头看着他。
“不是儿,我说--我们干嘛要去看木杉他爸呀,没听我妈说吗,那是被他儿子气的,又不是被我们气的,有本事叫他儿子别做那些缺德事儿啊。”
“王子,我只是觉得他爸是无辜的,鲁姨也说了,李师傅人很好,”我看着他瞪过来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们是去看李师傅,又不是去看木杉,去看看不代表承认我们有错啊。”
“你也说了木杉蛮横不讲理,你跟我说的这些木杉这小子能懂吗!在他眼里我们这一去就是心虚理亏!”
“没指望他懂。”楚亦看向他,“我们也不是做给他看的。”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压抑,一瞬的僵持后,安德鲁挠了挠头发,语气中多了一丝妥协,“你们都要去?”
我和楚亦默认。
安德鲁冷哼一声,“去就去,看着吧,结果就是好心当驴肝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安德鲁像是真的炸了毛,气呼呼的离开了我的房间,连要借的笔记本都没顺走。
“王子好像真的生气了。”
楚亦不置可否,朝我的作业本抬了抬下巴,“做完了?”
我摇摇头,目光落在他低敛的眉眼上,不禁想起地铁里我和他接二连三的碰触,耳朵又是不知不觉烫了起来。
所以,当楚亦一抬眼,看到的是我失神的目光和一对通红的耳朵。
“你,”楚亦曲指轻叩桌面,成功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俩人视线相交。我慌乱得转开头,拿起边上的水杯佯装喝水,听着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认真点。”
我撅了噘嘴,小声嘀咕:“自己长得好看还怪人家不认真,还有没有天理。”
楚亦唇角上扬,装出一副没听清的样子,还让我大点声再重复一遍。
我心里腹诽着,脸上却露出个笑容来,“我是说,你真的会去吗?”
他随手翻开我的数学作业本,答的漫不经心,“恩。”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他修长的手指扶着书脊,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随便。”
“可我们不知道李师傅在哪个医院怎么办。”
“会知道的。”楚亦指着我之前写下的作业,转守为攻,“自己做的?”
我如实回答:“罗浅浅教的。”
他随手递还本子,用眼角轻轻地瞥了我一下,声音微带嘲讽,“半斤八两,不错。”
他看不上我的数学成绩,我认了,毕竟这是事实,我也有自知之明。
但是连罗浅浅他都给出这样的评价,着实令我替她鸣不平。
“没想到堂堂学霸也会背后说人坏话,亏得浅浅还把你当男神一样捧着。”我看着他,是一脸坏笑。
楚亦冷笑一声,睨着我,“不要给我乱扣罪名。”
我微眯着眼,点点头说:“那要是--你能奉献点私人独家解析的话,以浅浅大人有大量的气度,肯定不会介意你这话的哈。”
楚亦转过脸,安静地看着我,眼神中带了几分审视,几分探究。
在这样的对视中,我很快败下阵来,不由自主地挪开视线,抓起了桌上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楚亦发过来的10几张图片。
耳边也是他说,“我奉献的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