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高高的山，还有直达山顶的缆车，任兰的腿就一阵阵发软。她看了看秦清，用眼神询问他能不能坐缆车上山。
“别想了，缆车只能到游客能到的地方，我们不是游客。”秦清把烟掐掉，依然望着山顶。
今天空气质量良好，依稀可以看到一小片建筑物半隐在树林之中，有时还能看见烟。那便是师父的住所了，有道是大隐隐于市，师父就是在让秦清离开后在这里定居了。只有一条路能通向那里，一般的游客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走上去啊？那可是四千多级台阶啊，我这几天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了，”任兰一脸的痛苦，“师兄你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我去见师父都是走上去的。”秦清也不看她，独自走向那座山。
任兰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逐级而上，游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鸟叫声和风声愈加明显，让这条穿梭在林间的小道更加的静谧。秦清在前面信步走着，后面的任兰大口喘气。这时候的她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掀起衣服扇风，随手在脸上擦了一把，满手的化妆品。
出发前秦清说是慢慢走，而真正开始后任兰就后悔了，要跟上他的速度，她得一路小跑才行。
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秦清浑身只出了一层薄汗，似乎才做过一小组轻度的有氧运动，而任兰看上去就像挑山工完成工作一样，坐在石头上不停的扇风。
两人来到半山腰的寺庙门口稍作休息，秦清看着师妹，想笑又不敢，说：“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看你也挺累了。”
任兰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是喘气。
秦清上前敲响了门环，然后后退一步。
门开，一个老僧探出半个身子，看见是秦清，便完全打开门，双手合十，上半身略微鞠躬，缓缓道：“阿弥陀佛，请进。”
秦清也双手合十回礼：“多谢长老。”
走进寺庙，扑鼻而来的便是香火的味道，第一眼自然是放在了那几米高的大香炉上，此时正有烟从中不断涌出。想不到这么隐蔽的寺庙香火还这么旺。
前院中间是一颗几合抱粗的大树，正值落叶的时节，一阵小风就吹下来不少，树下的小僧正把他们扫成一堆。
“多亏了老友们没忘记这庙，让这香火不断，”老僧一边带路，一边给周围的东西做个简介，“每年他们都来上香，佛祖也能看到他们。这边请。”他指着客房，侧身，让两人来到客房门口。
两人脱鞋走进房间，在小茶几前盘腿坐下，老僧端上一壶茶和一些点心，道：“请慢用。”随后他看向任兰，善意地笑笑：“我看这位女施主不如先去把脸洗洗，房后就有水池。”
等任兰离开，老僧换了副表情，年轻时的阴冷和残酷再次回到脸上。他低声问：“那个人最近还好吧？”
“还好，但他最近在搞肃清，把那些不稳定的人全都……”秦清把最后两个字省略，右手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
“我这里你大可放心，你能记得来看看我就行了。”说到这儿，老僧的表情舒缓下来，那种僧人独有的淡定从容和慈祥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也许以后我会来的吧。”秦清说着，眉毛跳动了一下，示意任兰回来了。两人立刻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聊着不轻不重的闲事。
估摸着休息够了，秦清起身告辞，继续向山顶出发。
为了照顾师妹，他特地放慢了速度，一路上走走停停，偶尔跟任兰拍几张照片，终于在中午来到了这个多年没敢踏足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踏足的地方。
这是个小四合院，秦清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四合院能建在山里，也不知道舒不舒服。他走到门前，看着光亮的红色大门和发绿的门环，感触良多。犹豫了很久，秦清退缩了。
“你来。”他后退几步，祈求地看着任兰。
“你也有今天。”任兰得意地走上前，把手伸向门环准备敲门。
在接触到门环的一瞬间，空气中划过一道闪光，随后她的整个身体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倒在地上。整个手臂都麻了，她不停地在地上抽搐，好几分钟之后才缓过来。
“嗯，果然有高压电，”秦清把她扶起来，理了理她那炸开的头发，“还行吧？”
任兰只能气愤地摇头。要不是她浑身都被电的发软，她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门缓缓打开，院子中央坐着一个老人，白发白胡子，眼睛紧闭，只有手上的扇子不时地动两下，告诉来访者自己是个活人。秦清踏入院中，迎着风，鞠躬：“师父。”
任兰也叫了声父亲。
“小兰你先回去，让他过来。”老人慢慢开口，声音沙哑得仿佛是石头在说话。他说完就开始咳嗽喘气，似乎不是在说话，而是把那些字从嘴里搬出来。
等到院子里只剩了师徒俩，秦清小碎步走上前，侧立在一边，等着师父来口。
“我感觉，你已经学有所悟了。”老人一字一句地说着，睁开眼睛看着徒弟。那浑浊眼睛里闪着微弱的光，秦清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弟子并不觉得，请师父指点。”秦清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显得谦卑。
老人忽然抓住秦清的手，两人同时发力，暗中较劲。老人那如枯树一般的手和秦清那白皙纤细的手上都爆出青色的血管，他们都毫不保留地用出了全部力气和技巧，似乎要把对方的手捏碎。
就这么较劲了两分钟后，秦清用另一只手按住了老人的手，说：“师父，我输了。”
“不，你赢了。”老人松开手，却无法张开五指，手上的关节已经被强行脱臼了一部分，谁也不知道秦清是怎么做到的。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不断地模仿别人吗？”老人一个一个地把脱臼的关节掰回去，咔哒咔哒的声音有如嗑瓜子一样清脆，“人类的进化，其实可以看成是一个不断模仿的过程。人类看到鸟类筑巢，所以有巢氏一开始就是在树上建房子，然后才慢慢演变到现在的建筑物。你去看看其他的建筑，会发现有很多相同之处。所以，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模仿，而是进步，当我们模仿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招式时，我们能在实战中把它们组合起来，那就是进步，就是学有所悟。”随着最后一声咔哒声落下，老人的演讲也告一段落，他大口喘着气，似乎很疲劳。
缓了很久，老人摆摆手，说：“你已经学有所悟了，你走吧，不要再回来。”
“师父……”
“走吧，小兰，送客。”
任兰在不远处看了好半天了，听到这个指令，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拉着秦清的衣角把他往外拽。
在回去的路上，任兰似乎看到秦清的眼眶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