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有些懊恼道:“我当时看岑玉婉人老实,面相富贵。哪里想到身体这么差,上次在金光寺就闹过一次了,我只当她是上山着凉了。没想到御医回来说不只着凉那么简单,像是还有什么怪病。这次又这样,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没一个像她那样闹得连礼都没完成。早知道我那天就选她的姐姐了。你看她二姐岑玉妍,刚嫁到文家几天?知书达理、应对得体,全京城的人都称道。我看今晚要闹成全京城的笑话了。”
安阳王最清楚母妃好面子的个性了。听她一个劲的数落岑玉婉,心中一阵愧疚,如果不是有人针对自己来刺杀岑玉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解释,只能安慰道:“没那么严重。您知道我最讨厌繁文缛节了,今天天不亮就起来了,一直到现在我也要累死了。就借着由头把人都赶出去了。”
德妃娘娘一听自己的儿子也累坏了,就不再说什么了。道:“这么晚了,你不在新房出来干什么?”
出来干什么?安阳王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他就是不想呆在那个新房里。
德妃娘娘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屏退了周围的人,低声道:“玥儿,你是不是想着哲哲公主心里难受呀?”
乍听“哲哲”两个字安阳王心里一阵抽搐,痛!“是因为哲哲吗?”安阳王在心里问自己:“不知道,也许是吧。”
德妃娘娘厉声道:“那种不可能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最好从此就当这个人不存在。不要说其它的事了,就以她现在的不清不白的名誉我也不会允许她当我的儿媳妇,就连小妾、侍妾都不可以。不要说安阳王妃了。”
心里又一阵抽搐,痛彻心肺!母妃明明知道哲哲是清白的,一切都是有心人的陷害。可是母妃不但不替哲哲辩解,还有意相信这种陷害。这就是皇宫呀!任何人都可以作为权势的牺牲品。即使母妃曾经认哲哲作干女儿,可是当这个干女儿挡了自己通向最高权势的路时,也会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安阳王厌恶的扭过头。
可德妃娘娘并不因为儿子的不悦而有所顾忌,继续道:“你知道的,自从你前几年为了哲哲闯边境、私放契干后你父皇就把你看扁了。你记得他当时给你的评语吧?‘四皇子在诸皇子中最有英雄气。可惜鲁莽少思,暴躁任性,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十六个字就给你定了永不翻身的死刑。连比你小四岁的皇五子都封了亲王,你却还是个郡王,随后又被贬边疆。那段咱们母子过的日子你不会忘了吧?不管你如何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你父皇都不看咱们母子一眼。有了捷报,所有人都论功行赏,连你手下的部官都有赏,可对你却不提一个字。你知道母妃当时多么绝望吗?真想一头撞死算了,也好过看着自己的儿子受这样的委屈。直到你率五百人马在黄荆谷奇袭了赫别部北王的五万大军,解了京城的危险,你父皇才消了气,把‘鲁莽少思’四个字去掉。后来你跟岑将军各分别率领左军、右军击败挈干的主力之后,才算是彻底熬出头了。”说着,德妃眼圈就红了。
安阳王回想起那时,被全天下人看不起,被全天下人遗忘。自己每天睁开眼睛最大的愿望竟是战死沙场。就算父皇依然看不起自己,还可以让别人看看这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皇子至少还是勇敢的。
德妃娘娘擦了下眼泪继续道:“现在你虽然战场立了大功,也被封了亲王,被委以实权,可我知道你父皇打心眼里还是对你不放心。不是不放心你能力智谋不够,是不放心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始终认为你不管有多大本事也不是个能干大事情的人。所以就算你不喜欢岑家三小姐,也要装出个夫妻和睦的样子来。让你父皇知道哲哲在你心里已经不占一点地位了。”
安阳王点点头,他明白自己要想在父皇的心目中胜出,最重要的是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四个字去掉。否则自己依然是个在皇位面前被判了死刑的皇子。这会儿不光母妃,父皇也在看着自己。所有皇子、后宫的妃子甚至所有朝廷中的大臣都在看着自己这个曾经为了心爱的女人不惜连犯杀头大罪的皇子,如何度过这个新婚之夜,如何与这个朝中第一将军的女儿相处。而以后每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是敬畏、是不屑,都取决于他们观察的结果。
德妃娘娘见儿子点头了,心里塌实了。拍了拍安阳王的肩膀道:“快回去吧。将来在合适的时候我会给你挑选侧妃的。到时候你喜欢哪家的女子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安阳王心里苦笑道:“哪家女子都可以吗?”转身朝新房走去。
轻轻推开新房的门,转过富贵牡丹屏风,安阳王在桌边坐下,环视自己的新房。自己曾幻想过自己的新婚洞房。那时刚刚跟哲哲订婚,想象中的洞房没有现在的气派堂皇。因为那时自己还只是个不起眼的郡王。身分不如太子,文韬不如二哥,武略不如三哥,聪明伶俐不如五弟。
如果硬要说自己那里是长处的话,那只有安而知命的性格了。自己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虽然身为皇子,可是一个郡王就让他很知足了。可能是跟着清源师傅久了,无欲无求,整日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傻玩傻闹。时不时地被父皇训斥一顿不求上进也无所谓。
自从遇到哲哲,两个人一开始就不对盘。第一次见面因为读书少被哲哲好一顿奚落。第二次因为马上功夫不强又是一顿奚落。从此自己才努力习文练武,为的就是不能让这个草原上的蛮女子比下去。谁知一来二去这个曾经的仇家却永远的住在了自己心里,赶也赶不走了。当得知父皇同意向赫别部求婚后,自己高兴得几天睡不着觉。那时想象的洞房比现在寒酸的多,但那个简陋的洞房是天堂,眼前这个华丽的洞房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