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辛管家怕契干动心,急忙道:“胡说八道,又是王位,又是皇位的,哪有那么容易。你不要拿这些来诓我们了。”在他心里,契干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也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英雄。而哲哲公主,又美丽又聪明,身份又高贵,就算不嫁给那个安阳王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契干却心绪起伏,直觉告诉他,圣女的方法可行。为了除去自己这个威胁,塔格泰是不会吝惜派出去几万兵马的。而以自己对庆玥的了解,他也一定会照顾哲哲的。断去右手,在赫别人眼里他就是废人了。但是为了哲哲的终身幸福,他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问题是,这个大宛王子可不可靠,多少人马才能满足他的胃口?于是低头计算了一下,道:“那大宛王子要多少人马?不能超过五千。如果多于这个数,赫别的驻防将受到影响。我是不会答应的。”
岑玉婉想到契干一定会有问题的,但没想到这时候他首先关心的居然是赫别的国家安全。可见他是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男人。岑玉婉心中赞叹,看着契干道:“五千人马足够了。”
契干点头,又问道:“你能保证那个大宛王子将来会说话算话吗?我们出了粮草与五千人马帮他争得了王位。他将来不守诺言怎么办?”
岑玉婉道:“如果北王不答应,这只能不可告人的口头约定。但北王如果答应,这就会是大宛王子与塔格泰汗之间众人皆知的约定。”
在赫别,一次不守承诺,能让一个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虽然大家都说大宛人不守承诺,但是作为堂堂王子,契干想他应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食言的。
看着他们越说越拢,那辛管家心中焦急,但他了解他主子的脾气。为了妹妹,一只右手算不得什么。他打定的注意,要想改变比登天还难。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唯一能阻止他的只有哲哲公主了。
岑玉婉看着凝眉深思的契干,以前二人仅仅在众人之中见过面,招呼都没有打过。今天算是第一次谈话。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如大地般沉稳宽厚的男人身边,她有一种踏实感。在庆玥都怀疑她,都不可全信的时候,这种踏实感显得更加弥足珍贵。岑玉婉幽幽道:“战争还没有开始,你将要失去你的右手。而当战争结束的时候,我将要失去我自己。”
这近乎悲凉的声音,引得契干抬头。由于脸上的面罩,看不清岑玉婉的表情。但是那双清澈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悲伤,让契干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你要失去你自己?”
岑玉婉看着契干,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对他倾诉的愿望。或许她一个人承受得事情太多了。太需要有个人倾诉一下了,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件。亮澄澄的眸子看着契干,道:“我告诉你,你要答应我不对别人讲。”
契干将右手放在胸口,这是赫别人郑重承诺的手势。如果一个人对你做这种手势,那说明他对你作出了致死不会违背的誓言。其实对于契干,他只要点一下头,岑玉婉就会完全信任他的。他居然作出了这样郑重的手势。岑玉婉心中一阵难过,因为不久之后,契干就再也做不出这样的手势了。
岑玉婉道:“我答应了大宛王子,战争结束后我就随他去大宛,所以你不用怀疑大宛王子。”
契干第一次仔细地看眼前这个带面罩的圣女。她有一双与那华丽面罩不相符的沉静悲伤的眸子。不如哲哲的大,也不如哲哲的漂亮,但是如一潭湖水,平静而深邃。对于女人,契干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甚至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人。但是这次,他真的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悲伤,通过那双眼睛。
七月初七,一早就有许多人忙碌着。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一个月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攻占秋林,全歼守军并致使一生征战无数的南王战死沙场;又在半个月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王廷周围,凶猛攻城的大宛王子,在这一天要亲自进入王廷,向塔格泰汗递交降书。
受降仪式算是隆重,但只是双方的情绪有点颠倒。按常理,应该是受降者心情高兴,投降者惶惶不安。但是,现在似乎反了过来。投降者心情高兴,受降者惶惶不安。在吴遗这里,因为事先知道了塔格泰不但接受了他的投降,还同意资助他粮草,所以心情不坏。而赫别的一班人马,因为这两天大巫师的事情始终没有明确的结果,因此人人的心思都不在此。塔格泰也在为切莫合的事情犹豫不决,一方面他意识到切莫合是个危险的人物。此次若放了,难免养虎为患。但是另一方面,这两天那些大人们闹腾的架势,也着实让他有点招架不住了。更重要的是,这两天他发现,以前认为是忠于自己的势力,原来都是忠于切莫合的。这固然证明了切莫合的可怕,但是也提示着一点,离开切莫合,他将没有与契干对抗的资本了。
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就是在你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必须要做一个选择。更何况这个选择不但关系荣辱,还关系到身家性命。越思越想越犹疑,仿佛左边是万丈深渊,右边是万里火海。塔格泰此时就受着这种选择的折磨。但他也知道,受降之后必须要对切莫合的事作出个决断了,或放,或杀。问题是,他真的还没有想好。
受降仪式之后,塔格泰设宴款待大宛王子。宴会很是盛大,比当初迎接庆玥的宴会还要盛大。坐在中间的还是塔格泰,但不是他一个人,身边还多了他的妻子齐乌云。这是一个不愿抛头露面,却有着很高威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