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母娘这是真狠哪,却也……做得光明磊落,只有一个要求,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只求安稳。
这几年,汴梁城风云际会,有迅速起来的新贵,也有升得快落得更快的过眼烟云,张昭不得不佩服丈母娘的先见之明。况且安儿本就得他的心,自是满口答应。
倒是小舅子,居然把自己拉出去狠狠地操练了一把,红着眼珠子攥着拳头威胁他,若敢对他姐不好,别怪他这个做小舅子的手黑。
看着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的小舅子,依旧还年少稚嫩的欠练,张昭岂会与他一般见识?正是这份直率,让他明白了丈母娘的担忧从何而来。不过,他俩也算是打出来的交情,如他所愿发过誓后,就带着小舅子一醉到天明。
八月初十,一顶花轿颤悠悠地抬到护国长公主府。墨菲难得地换上女装,扶着梁继,不舍地看着同样红着眼窝的梁宁把一身大红绣凤,顶着红盖头的女儿背出门……便装的赵顼非跟墨容一起,以娘舅的身份送新娘子去了夫家,令冀国长公主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皇帝兄弟。正琢磨着要不要行君臣之礼,被一身喜庆的小煦六皇子,新封的延安郡王偷偷地拉了拉衣袖,悄悄地摇了摇头。
九月中,永乐城陷,兵败如山倒,月底消息传来,赵顼当即于朝痛哭,几十万的将士呀……西夏的岁银呀……
这泪,一直垂到护国长公主府,生生将墨菲的衣襟沾湿,令她大发雌威,两记老拳下去,打断这位的嚎声。
“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这次败得是狠了些,可也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吧?你是皇帝,国之表率,若你都乱了章程,那些臣子百姓又当如何?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有什么可哭的?当是排毒挤出些便是了,还没完没了的,想怎么着?”
赵顼翻身坐起,不顾在地的尴尬,直接搂了眼前的双腿,“姐姐,我悔不当初,不该不听你的劝……”
墨菲戳着他的额头,“你住口!你须谨记,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做便做了,什么悔不悔的?重新整顿,再来个十年又如何?你才三十几岁,有什么好怕的?西夏不过是个妇人当权,国主势弱,此一战,他们也是实力大损,短时间内是没有再战之力的,这也算是有些成绩的。当然,我们更打不起了,所以你得振作,振作,知道吗?我连家都卖了,把银子给了你,就是为了看你跟我嚎的?”
赵顼抬起红肿的泪眼,可怜巴巴地眨着,“父皇才三十六岁就……我如今已经三十五了……”
“我还比你大一岁呢,亏你还是皇帝!”墨菲弯腰扶起他,“刚刚打疼了没?”
赵顼摇头,“疼也不怕,若不是姐姐,我怕还清醒不了,姐姐骂得好。”
墨菲叹口气,看着他双鬓越来越多的银霜,“你是个好皇帝,只是也得注意保养些。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有个好身体,才能做你要做的大事。”
墨菲叹惜一声,“你姐夫如今……你也看到了,万万不能再让我分心了。”
赵顼面色一惭,“姐姐……”
“皇帝万不可灭了心中的梦想。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家,如今安儿已经嫁了,请你去了我的封号吧,就当为国做出最后一丝贡献,不再空吃皇粮。省下那些,也够养三五个有能力的知县了。”
赵顼顿时涨红了脸:“姐姐这话,实在令朕觉得羞愧!”
墨菲见他连朕都带出来了,也知道这话虽是好意到底是伤了他的,连忙瞪眼:“说个玩笑也至于气成这样?一个皇帝,岂能如此小心眼儿?”
赵顼见她冷脸瞪眼,一口气瞬间消了,连忙软声哄道:“是是,也就姐姐敢说我小心眼儿。”
墨菲哼了一声,“若说小心眼儿,你还比得过我?得了,你快些回去吧,明日早朝记得还要安抚众将,不可伤了他们的心。便是国库不充盈,也不可忘了那些阵亡的将士们,几十万的老母寡妇幼子在家,等着皇上的抚恤,一定要派个妥当之人做这事。”
赵顼面露难色,“姐姐可还有好法子弄出钱来?”
墨菲叹气,“你当我会点石成金哪?我连山庄都卖了……”
赵顼一脸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让姐姐为难了,都是我……”
“财政紧张,不如精简吧。就是我,当初接手梁府,第一步做的便是此事。只是一定要仔细从事,不可让真正有能力的官员被裁下去。失一人才,如失一座金库。使人全国探查,金矿银矿铁矿一定要握在你手上。盐课授权已经到期,与吐蕃、大理的通商交易权限也可放开……”
赵顼一脸期待地看着墨菲,墨菲摇头,“眼下的我,如何有心思再出去做事?你且饶了我吧。”
赵顼见此计走不通,便退而求其次,“那姐姐把荀况借我用用吧。”
“此事……我得与他商量,他视我为长嫂,这些年我也将他视若小叔,比自家那几个亲的都要亲厚得多。若他有意,我必不拦着。”墨菲正色地看着赵顼,赵顼也只能点头,“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小煦悄悄自门边退下,抹了把紧张出来的额头汗,再次确定了妈妈的无敌……
我把赵顼欲从民间招些特殊人才的事说了,荀况沉默了半晌,冲我点点头。当着梁继的面儿,我直白地说:“你不用想着帮我们如何如何。如今国力受创,百业待兴,拍卖行也会有不少生意的,不少人家应会以此为应急之所。我一向是想远离朝堂的,只是一直做不到,但你若真想入朝为官做些事,我还是能帮你一把的,毕竟此为世人眼中的正途。只是你也要做好准备,有利必有弊,一朝天子一朝臣……”话已经说得够白的了,我总不能说赵顼是个短命皇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