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从前府里是有两位申姨娘的,人称大申氏和小申氏,二人是亲姐妹。
她们是怀南王赏给李老爷的贵妾,虽然只是妾,但比姨娘们还有体面。大申氏得宠些,进府不到两年就怀了孩子,那时风头正盛。
可惜难产,生下庶出的二少爷就撒手人寰了。
本来二少爷是要抱给太太养的,偏生那当口严氏才生下二姑娘,哪有工夫再养一个。
严氏自然是想养在自己膝下的,毕竟是儿子,虽然是庶出,到时候写到自己名下就行了。
李老爷似乎也觉得她不大方便,就给了大申氏的亲妹妹抚养,这样也比较放心。
也因此,小申氏虽然当时连个名分都没有,养了二少爷,一跃成为有儿子的姨娘,从此在府里算是站稳了脚跟。
可以说是踩着姐姐爬上位的。
严氏对她的态度没有像杜姨娘一样和熙:“走路仔细些便是,坐下吧。”
申姨娘笑着答应了一声,在杜姨娘下首坐了。
两个妾室是坐不成的,毕竟还没有名分,只能站在姨娘的位置后头。
而三个少爷,平日里都在城外的山书院读书,一般不回来。逢年过节,或是书院放假才会回来。
没过一会儿,秦姨娘和六姑娘李娥,以及阮姨娘带着最小的八姑娘李芝也来了。
秦姨娘是个容颜姝丽的少妇,她眉眼弯弯,带了一股温婉可人的味道。
她是李家老夫人作主纳的一房良家美妾。
而阮姨娘,则是目前李府中最年轻的姨娘,她是江氏房里的小丫鬟开了脸,生得虽然不如白姨娘美艳,但胜在年轻灵动。
听说,严氏当初扶持她起来,也是下了血本的。
自从成了侍妾,便是一碗碗助孕的汤药喝下去,好不容易有了身子,怀胎十月,却生了个姐儿。
江氏大失所望,阮姨娘有李老爷宠着,倒也算过得舒心。
李云杏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就有些愤愤不平。
女孩怎么了?
一心一意只想要儿子,偏家里就女儿多,男孩只有三个,十四岁以上的只有一个。
报应不是?李云杏收拾了心情,现在只剩下白姨娘母女没来了。
她看了看严氏的脸色,不太明朗。
一时没人再出声,厅堂里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小丫鬟才叫道:
“白姨娘、四姑娘、五姑娘来了——”
李云杏留神看着那三道身影前后走进来。
白姨娘今天穿了一身碧蓝色缎面束腰折裙,外搭一件烟青色褙子,长发只拿了两根白玉簪花束起,行动间如同弱柳扶风。
她自然生得极为美貌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只及她一半好看。
其中四姑娘却带着一种娇娇弱弱的气质,显然更像生母。
五姑娘却几乎是个半哑巴,不怎么说话,有些冷淡。
“妾身来迟了一步,”行礼后,白姨娘母女三人各自坐下,白氏笑着开口:“临出门才发觉得一只手镯子不见了,是老爷赏赐的,我时时带着,不知怎么的丢了,可吓我一跳。因为要找寻镯子,所以来晚了,还请太太宽恕。”
连李云杏都能听出来对方用老爷当借口压制严氏,严氏自然也心里明白。
只是不好发作了。严氏抿起唇,浅笑道:“下次可别再丢三落四了,让你身边的人都仔细着。那可是老爷赏的,好生保管起来,出个什么差错,岂不白费了老爷的心思。”
她不客气,严氏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没有嫡妻反而怕起姨娘的道理。
白姨娘只是淡淡一笑,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有小丫鬟走过来给她上了茶点。
李云杏留心看她的那份,果然比自己的茶沫子好多了。
毕竟是李老爷心尖上的人,严氏再怎么恨她,也不可能做得太明显,传出去让人以为她善妒呢。
这种官家太太,通常都很注重名声的。什么肮脏事烂在肚子里,也不能传出去让外人知道了。
白姨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却没有停止销烟的意思,微微皱眉:
“太太这茶……若是给我们喝便罢了,招待客人还用这个茶,只怕丢了李府的体面。”
严氏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可是上贡的雪顶毛尖,白姨娘嘴精细,连这也尝出不好了?”
“虽是上贡的好茶,”白姨娘放下茶盏,不急不缓地说,“但太太压在库房里太久了,我那里也有老爷给的雪顶毛尖,却喝来并没有太太这里的霉潮味。想来是太太没工夫多晒晒茶,让它不甘香了。”
李云杏听她这样说,有理有据,倒很想喝一口试试味道是不是真的有霉味。
但她看了看杯子的一坨茶沫,还是果断放弃了。
众人闻言脸色各异。
四姑娘是反应最大的,她端起茶盏闻了闻,顿时皱起眉心,仿佛十分嫌弃那茶似的。
剩下的人没什么动作,即便心里有点不舒服,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聋了。
还是严氏道行深,虽然一开始脸色阴沉,过了一会儿后便神色如常了:
“白姨娘的嘴刁,看来平时是喝惯了好茶了。老爷这样疼你,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你一份,你可要记在心里。”
说着,顿了顿,看向其他姨娘和妾室:
“你们也要争口气,让老爷这样宠着你们才是。”
几个姨娘连忙起身应了:“是。”
严氏方才的气还没消下去,只随口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最近雨水多,仔细别受凉”,就摆摆手让众人回去了。
李云杏跟在众人身后出了厅堂的门,就见到廊下正等着自己的丹凤。
李云杏示意她一眼,特意避开众人,走后门出了正院。
……
丹凤趁着菡萏走出正堂,到隔壁耳房里拿太太要的首饰的时候,跟着快步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菡萏今年十九岁,模样生得清丽秀气,她穿了一身桃红色长裙,见到丹凤,不由得紧张起来:
“七姑娘又让你给我送小饰物来了?”
丹凤点点头,将藕粉色绣青莲纹的荷包塞到她怀里,见菡萏还要推脱,低声开口:
“我跟着七姑娘这么几年,知道她是个好的。只是我知道不顶用,还要太太知道……姑娘的日子才能好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