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上前查看,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青,瞳孔渐渐扩张,低头一看,这人肋下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皮肉外翻,正不断冒血,黑影经验丰富,只看了一眼,摇摇头,低声叹息道:“这人活不成了。”钟宇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扭头一看,阿福泪流满面,滴在他脖子上,他沉吸口气,振声道:“哭什么,男人流血不流泪。”
杨东城能体会阿福的感受,眼睁睁看着当初和自己一起出生如死的兄弟慢慢死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时,那种心情不是说忍就能忍住的,他举目望了望身后的追兵,朦胧黑色中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他拍拍阿福肩膀,眯眼道:“把仇恨记在心里,记住,仇一定会报,我和你一起。”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草丛中传出一声断喝,接着刀光一闪,直刺杨东城。谁都没想到近在咫尺的草丛里竟然还藏有敌人,而且异常冷静,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阿福和他死去兄弟身上的时候,才发动进攻。这一刀快似流星,那人话声没传来,刀先到了,杨东城是人不是神,他也没料到草丛中藏有敌人,等他看清刀锋时,已然到了身前,再想躲,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刀尖不偏不正,刺在他心脏处。杨东城如同被火车撞个正着,身子倒退数米开外,胸口一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偷袭之人正是一开始时被黑影一枪打得落荒而逃的光头,他一刀刺在杨东城身上,也同样大大出于意料之外,因为没有感觉到刀入肉的那种快感,反而像刺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无处着力。防弹衣!光头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杨东城穿有护身的衣服,暗叹一声,收刀就跑。杨东城嘴角挂血,见光头要走,急忙喊道:“不能让他跑掉!”
杨东城一句话终于把其他人从震惊中唤醒,变故发生太快,众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杨东城已经被人一刀刺飞。
钟宇、易天行、黑影三人几乎同时发动,向着要逃的光头飞身窜去,没见到拔刀的动作,易天行的刀尖已经指向光头的后心。钟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外套,大喝一声,向光头甩去。衣服如同一张大网,劈头盖脸的罩下来,光头煞是了得,头也没回,反手一刀轮出,将飞来的衣服一分而二,但他出刀的同时,身子的速度还是稍微减缓一些,不过,这对易天行已经足够了。唐刀像是一只吐信的毒蛇,一口咬在光头后心,也多亏他反应过人,刀刚入肉,身子立刻沉下去,紧接着踉跄前行几步,一头扎进半人高的草丛中。易天行想也没想,纵身打算跟进去,被钟宇一把抓住,沉声道:“城哥重要,后面还有追兵呢!”
“可惜,”易天行咬牙切齿道:“没一刀扎死这兔崽子。”“以后会有机会的!”钟宇面色阴沉的吓人。他们反身回来,杨东城被水镜搀扶,弯腰直喘粗气,血沫从口中滴滴答答流出。钟宇急上前问道:“城哥,怎么样?”
杨东城抬头一叱牙,摇头道:“没事,死不了!当初七八颗子弹都要不了我的命,更何况这一刀,我只是担心,这一刀让那秃头起了戒心,以后再出手时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化解。”钟宇等人听后老脸一红,自己一方这么多人在这,哪个不是自命不凡的个中高手,竟然让敌人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如果不是杨东城有衣服护身,这时恐怕早断气多时了。易天行狠狠一甩刀,道:“城哥放心,以后决不会再有同样的事发生,有我在,也不会让给那‘秃亮子’第二次机会。”
杨东城点点头一笑,道:“我们快走吧,南龙门的人快到了。”众人提耳一听,可不是嘛,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这一耽搁,让敌人追上不少。黑影上前一低身,道:“来,城哥,我背你!”杨东城一甩头,道:“小伤,不用!”说完,大步跑出去。他是一个好强的人,能不拖累兄弟尽量不拖累,虽然心中闷得如同压了一座大山,可还是拒绝黑影的好意。他说的话,一般很少有更改的时候,黑影明白杨东城的为人,没再说什么,紧随其身后,小心戒备,生怕再有人冒出来偷袭。
众人不知跑出多久,身后南龙门一干弟子早不知甩到哪去了,算计一下,少说也有七八里地,可依然没看见狂人的藏身之所。钟宇边甩着两条小短腿边扭头问背上的阿福道:“我说兄弟,方向你是不是记错了。”
阿福勉强抬头环顾一圈,有气无力道:“向前,快了。”“快了是还有多远啊?”这是阿福说得第三个‘快了’,钟宇的耐心到了极限。阿福苦笑道:“翻过前面那条盘山道就是了。”钟宇听后差点没趴地上,没什么说的,跑吧!
等到了狂人住处时已经是半夜。这里可能算上郊区的郊区,孤零零几间平房坐落在山脚下,唯一能与外界相连的只有一条又窄又凹凸不平的土道。说这里是村庄都闲它小。不过在这时能看见这几间破屋,众人比见了皇宫都高兴。可还没等众人靠前,‘嗖嗖嗖’从道路两旁窜出数名大汉,面无表情,手中提枪,冷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杨东城看了看几人,一提裤子蹲在地上,他实在没有力气说话,这一阵长跑,让他五脏六腑像狂风下的大海,剧烈翻腾。钟宇上前几步,道:“我们找狂人。”大汉没反应,还是冰冷冷的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说着话,手中枪缓缓举起。
还没等钟宇说话,他背上的阿水低沉道:“老五,是我,他们是自己人。”
大汉一听说话声,急忙垂下枪口,问道:“是福哥吗?”钟宇怒道:“没错,你们福哥受了重伤,再耽误一会命可能也没了。”大汉心中一震,上前细看,虽然阿福一脸血垢,但还是把他辨认出来,向后一挥手,忙道:“真是福哥!快上来几个兄弟帮忙。”
后面那几个大汉七手八脚将阿福从钟宇背上抬下来,直向那几间平房跑去。说话那大汉明显客气多了,低声问道:“几位兄弟,你们究竟是谁?”杨东城长长吐了口气,感觉胸中舒缓一下,慢慢站起身,柔声道:“我是杨东城!”
“啊?”大汉嘴张老大,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一番,好一会,躬身施礼,语气客气道:“原来是杨老大,刚才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杨东城一挥手,道:“自己人不用客气,我找狂人!”
他话音刚落,只听前方一声大吼:“杨兄弟,我说这是怎么了?”说曹,曹就到。狂人一身黑衣,本来就雍胖高大的身材加上天色又黑,活像是下了山的黑熊瞎子,他摇晃的跑到杨东城近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这力道让杨东城差点坐在地上。狂人喘着粗气问:“怎么了?刚才接到阿福让人打来的电话,说你们遇袭了?”
杨东城眼睛眯缝着直勾勾瞪着狂人,一个字没说。狂人让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挠挠头发,不解道:“怎怎么了?”
杨东城冷声道:“你明知道我们遇袭,为什么不出来接应?”狂人一张脸揉成一团,委屈道:“怎么没接应我都派出去三波人了,可是没有一波碰上你们,我还想知道你们是从哪钻出来的呢”杨东城指了指胸前衣服的口子,道:“能活着来到这里,是我的命大。我以为金三角的威望足已让人闻风丧胆了,可现在看来,实在是我高估了你们。”
这一句话像是一把刀子刺在狂人心中,他脸一沉,冷道:“兄弟,你说别的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你再说金三角如何如何,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杨东城冷笑一声,道:“呵呵,好威风嘛!希望你的威风能一直保持下去。不过,如果我没猜错,你那兄弟现在恐怕已经不行了。”狂人一呆,疑问道:“阿福?”“没错!”杨东城点头道。
狂人顾不上和杨东城窝火,像一阵风似的跑回平房内。杨东城几人缓缓跟在后面。
正如他所说,阿福真的快不行了。身上几处刀伤虽然都不轻,但要不了命,唯有一刀不算深的却偏偏伤在肝脏处,这是致命的。等狂人跑回来时,阿福已经出气多,入气少,身子一颤一颤的抽搐。周围不少人进行急救,有人给他注射****,希望能缓解一下他的痛苦,可这根本无济于事。狂人上前拉住阿福的手,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和阿福同属于金三角的外联部门,一起合作多年,大风大浪没少闯,情同手足钢铁兄弟,这时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怎能不让他心痛。
阿福看见狂人,苍白如纸的脸色突然红晕起来,紫青的嘴唇一咧,这笑容看在狂人眼中如同哭一般。阿福强打精神,从嗓眼中挤出三个字:“南龙门”说完,身子一挺,僵住了。
狂人傻了,木然的摇着阿福的身子,不停呼唤道:“兄弟啊,你可不能睡着啊”
周围人纷纷站立起身,沉垂下头,默默不语。一人上前用手扶过阿福圆睁的眼睛,脱衣盖在他面上,转头对狂人道:“狂人哥,阿阿福他死了。”狂人木呆呆楞了好一会,才突然大叫一声:“哎呀!痛死我了!”他脑袋‘当当’撞着床板,痛哭流涕。门外的杨东城本不想进来,但看狂人这个样子他心中也不好受,来到他身后,拍拍他肩膀道:“人都死了,哭又有什么用”
狂人失声道:“这是我的兄弟啊,一起出生如死的兄弟!”杨东城叹了口气,眯眼道:“活着的人终究要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狂人顿足,一下子蹦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杨东城,吼道:“是谁?是他妈谁干的?”刚才阿福死前说的话声音小,加上他又痛极攻心,并没有听清。杨东城没说话,也不好说,只是向钟宇使个眼色。后者多聪明,和杨东城一起多年,他的心思哪会不懂。悄悄退出房间,找到阿福所带人手中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人。这人身上的伤也不轻,背后中了两刀,只要身子一动,皮下白森森的骨头都能隐约可见,两个汉子正熟练的给他包扎。钟宇看了看他,淡淡道:“你死不了。”
那人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眼神中流露出疑惑。钟宇接着道:“你虽然死不了,但阿福却死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那人腾得站起身,张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钟宇感叹,道:“阿福死了。”
“福哥!”那人吼叫一声,向房间内冲去。自己找他见狂人,不如让他自己去见狂人来得好些。跟随杨东城时间越长,钟宇的心计也越来越深。那人‘哐当’一声撞开门,冲了进去,一眼看见躺在床上浑身是血的阿福,心里顿时揉成一团,鼻子一酸,放声痛哭。狂人被他这一闹,注意力马上从杨东城身上转移,不哭还好点,这一哭更让他心烦意乱,眉角立起多高,抬腿将那人踢翻,上前把他脖领子抓住,咬牙问道:“是谁把阿福变成这样的?说,是他妈谁?”
那人被狂人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哭声顿时止住,木呆呆道:“南龙门!是是南龙门干的。”
“我他奶奶的!”狂人一把将那人推到一边,一提衣襟,从腰间拔出手枪,转身就往外走。
狂人这架势,傻子也能看出他要干什么去。杨东城抓住他胳膊,沉声道:“如果你这时去找南龙门,等于送死。而且,这次南龙门主要的目标是我,如果要出头也应该是我去。”
“你得了吧你!”狂人用力一甩胳膊,瞪着绿豆眼,喊道:“这现在已经不是你们单纯的南北之争了,他南龙门杀了我的兄弟,抢走我的货,我不把这比帐算清以后还怎么混,怎么能消去我心头之恨!”
呵呵!杨东城心中偷笑,面上却带有担忧之色,叹道:“南龙门不好惹,他们在云南时间长久,根深蒂固,不是你说讨回公道就能讨回来的,更何况,他们这次偷袭也死了不少人,我看让他们把货交出来就算了,别因为我让你们本来平安无事的两家闹得不合。”“我我”狂人一张脸憋成酱紫色,嘴唇哆嗦半天,指着杨东城鼻子,气得硬是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