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纱罩里面的蜡烛燃完了,这个房间重新溺于黑暗之中,窗外虫声隐匿,如薄荷般清凉的月光会透过摇曳的细竹洒在屋里的地板上。
颜欢睁着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之后,她还是能隐约看到房间里各个家具的轮廓。
经过几次心理挣扎后,颜欢慢慢的起来抱起被子往对面的书房挪。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她连鞋子都没穿,双脚踩在冰凉凉的地板上还有些冷。
后来她终于把被子搭在了魏旭身上,书房里有个供人休息的小榻子,魏旭就躺在上面,他人高,导致手脚都在卧榻外。
颜欢盖完被子后才稍微安心了一点,然后她就慢慢的往回走,躺在了床上,松了口气,睡意慢慢袭来。
当晨曦的光线穿过稠丝窗铺在褐色的地板上时,颜欢眨了下眼睛,她搓了搓白皙的脸,慢慢掀开丝绸被坐了起来。等她看清旁边还躺着一个人的时候,她差点没叫出来。
魏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回到了床上,但是他尽量靠在床沿边,保持着与颜欢的距离。
魏旭的头发散开了,如瀑的黑发柔顺的垂在白净俊俏的脸上。他长长的睫毛乖顺的俯在眼窝处,熹光映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整个人安静美好得如一幅画。
颜欢好歹也是见过美色的人,但是眼前这人总与其他人是不同的,美人在骨,大概说的就是魏旭。
虽说魏旭美色诱人,但颜欢也不至于一直盯着人家看,她悄悄爬到床尾,越过魏旭的脚翻下了床。
虽是天亮了,但她也不敢贸然出去,于是去了书房坐着,等着魏旭睡醒。
书房里摆了满满一墙的书,颜欢闲来无事,她倒是想抽一本看看,但这毕竟是别人的房间,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所以颜欢就硬坐着,就跟老僧入定一般。
等到窗外的阳光顺着床沿划到门口的时候,魏旭醒了。他平常是睡不了这么久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意外的觉得好睡。
魏旭散着头发坐了起来,他稍微楞了会儿,等回过神来后,才赤足踩在地上,他下身穿了条白色绸缎裤,外搭一件银线走边的雪色外袍,由于魏旭天生肤色偏白,这一身穿搭看起来犹如冬日雪一般惊艳,在加上初醒时那种慵懒的气质,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初来尘世的仙人。
魏旭一步一步的朝颜欢走去,透过门窗的光线勾勒出了他左边的轮廓。他嗓音低沉,语气平缓,“要不,你别走了。”
“啊?”
颜欢一愣,本来就有些恍惚的她现在更觉得迷惑了。
“颜姑娘不如就在我这院子住下吧,虽是有点委屈姑娘,但这样一来,我们相见也方便不少。”
魏旭虽然很淡定的说出这些话,但他内心其实挺忐忑的,毕竟这么说有些唐突。
颜欢经过短暂思考后,便仰起头,轻柔笑了下:“公子说的在理,而且颜欢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本来颜欢就是被魏旭从阁楼赎出来的,按理说魏旭说什么她都得做,但是魏旭至今都把她当朋友看,所以颜欢觉得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
经过简单的安排和收拾后,颜欢住进了魏旭院里的一处以前闲置的房子。
比起之前的近水阁,这个房间就小了许多,但是布置却很用心,浑圆的檀木小桌放置于房间中央,桌下铺了条白色的狐毛毡子,浅褐色的地板上纤尘不染。右边是睡房,用一面琉璃帘子隔开。左面是书房,一幅鸳鸯戏水图挂于中间。
颜欢将她的琵琶放在了床边,这琵琶上次断了根铉,之后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竟然又重新换了根铉上去。
近水阁的其他人都留在了那个偏远的水阁子里,除了小翠。
小翠是魏旭专门叫过来照顾颜欢的。
这个小翠跟着颜欢来到新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兴致勃勃的问道:“颜姑娘,你跟大公子到底什么关系啊?他对你可真好。”
小翠看了颜欢的房间,不由得的感叹道。
什么关系?
这个颜欢也说不清楚,大概是朋友吧。不过一个丞相府的公子居然会愿意和一个风尘女子做朋友,而且礼貌有加。这着实让颜欢有些摸不清头脑。
而在丞相府的正堂上,魏旭起了床不久后就被人叫了过去。
正堂的装饰风格与其他地方差不多,只是侧面挂有一幅奇异的动物图腾,听闻魏旭的母亲原是契丹人,后遇见了前去镇北的魏源,这两人在蓝天白云的大草原发生一段另人感慨的男女情。后来魏旭的母亲因病去世,魏源也再未娶过妻,而且一直把这位草原女子描的图腾挂在正堂上,这段佳话曾一度是长安城里人们茶后饭余的谈质。
二十年过去,曾经那位风华正茂的少年将军现在已是双鬓泛白,只是眉目间的英气未曾减过半分。
“旭儿,你可知今日为父找你来是何事?”
魏源端坐在胡凳上,手扶茶托,神色复杂。
魏旭恭恭敬敬的站着,他自小受诸子百家熏陶,对自己父亲总是格外尊敬。
魏旭人不笨,大概想了一下,便注意到他父亲之前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关于边境的事。听闻近段时间契丹又不安分,边境百姓总是被骚扰,更有甚者会丢掉性命。
“父亲担忧的可是边境一事?”
魏源点点头,神色越发凝重,“不错,今日上朝,皇上特地说了此事,边境情况不容耽搁,皇上有派我和齐茂生去的意思,但齐茂生却假意说自己力不如前,便举荐了他儿子。”
魏源抬头看着魏旭,正色道:“皇上同意了,另外也有意叫你去的意思。”
齐茂生本是习武之人,又擅长带兵打仗,他儿子自然不会差,虽说魏源以前也是个威名远扬的将军,但他这些能力,魏旭却是一点也没学到,一心只知道研究琴棋书画。
魏源也从不强求他儿子一定要习武,但基本的底子还是要打好的。
所以说魏旭虽看着一副书生模样,但和人打架也不一定会输,可要论起带兵打仗,他可真没多少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