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辣的脸上黑里透红,鼻孔微扩,喘着粗气,喉咙上下动了动。
“王妃请。”
姜不辣只管闷着头在前面走,一队举着长矛的士兵跟在王妃的后头。
在队伍最末尾一个很瘦弱的士兵故意放慢了脚步,离他最近的士兵小声问他。“米哥你怎么了?”
“我肚子痛,可能要去通一通。不行,我撑不住了,兄弟我先撤了,我很快就回来。”
这个瘦弱的士兵,将自己手里的长矛顺手丢给了身旁这个高个。
“那你可快点,别被统领发现了,要不然咱俩都得完蛋。”
干瘦的士兵比了个ok的手势,一路捂着肚子歪歪斜斜的跑开了,看样子忍的是真挺难受的。
在姜不辣一行人即将踏出王府时,那个瘦弱的士兵才姗姗来迟。
“米哥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王府的人给扣下了。”
瘦弱的士兵干巴巴的一笑。
“不能……还好赶上了。”
“哎!我说你上个如厕,怎么把嗓子都排解细了。”
“咳,有吗?”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行啦,你的家伙自己拿好了,我都替你举了半路了。”
“喔,多谢。”
这小王妃本算不上是囚犯,但是宫中桑贵妃有意要羞辱她,让她坐囚车。姜不辣一介武夫,也不懂后宫妇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只知道上头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就是了。
一路上王妃就跟要去踏青似的,看什么都新奇。时不时还哼个小曲。
围观的百姓,不仅没对她丢臭鸡蛋,还时不时给她鼓个掌,喝彩声不断。
小王妃学着江湖卖艺人的模样,笑着作揖,复而多唱了几曲。还附赠耍了一套剑花。
待她舞完了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押解囚车的士兵脸都绿了,生平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坐在囚车里博彩的。看到她手中用来舞剑花的短刃,脸上的颜色又深了深。
一些脸皮薄的直接压低了帽檐,姜不辣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米哥,你说这显德王妃还真是个人物哈?都坐上囚车了,还有心气哼小曲,这心得多大啊!”
“挺可爱的!”
“什么?你刚刚说可爱,哎呦呦,米哥你没搞错吧!这话要是让老大听到了,他非把你大卸八块了不可。我看老大这次是气的不轻,这王妃可把他给得罪惨喽。要是搁在往日,哪次老大不是挺胸抬头,派头十足的,这次……唉!一言难尽呐。”
好不容易过了闹市,算是挨过一大半了。
离天牢越来越近了,附近的景致叶也完全变了个模样。
街边闲户寥寥,杂草长的有半人高。路面也坑坑洼洼的全是小石子。
王妃坐在囚车里被颠的屁股都麻了,微蹙了眉,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掏出个西瓜来,找了块白巾,把闪着寒光的短刃抹了抹。
一刀下去,咔嚓一声脆响,西瓜就裂开了两半,红红的瓜瓤,汁液顺着王妃的手流下来。
干看着就忍不住想咽口水。
此时虽已是夏末,但天气还是闷热,毫不留情的蒸烤着人们身体里的水份。
离囚车最近的士兵,看着王妃大快朵颐的啃西瓜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也钻进囚车里。喉结很没出息的上下滑动,吞咽口水。
“停!”
姜不辣的声音浑厚有力,掷地有声,一声令下,所有的车马兵士都住了足,登时鸦鹊无声。
不对,好像是有声,王妃咔吃咔吃啃西瓜的声音。那小嘴塞满了西瓜,一时兜不住的甜红的汁液顺着嘴角淌下来。王妃腾出手来,拿起刚刚抹刀的白巾擦了擦。
抬眼时,正对着她的士兵都仰着头在看她。她是个活泼性子,待人客气,当然除了一些让她看不爽的人。
“要不要来一块,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
王妃举起一块闪着圣光的西瓜扬了扬。
无人应答,反到都暗自低下了头。
“王妃,天牢到了。您请下车吧!”
姜不辣弓身拜礼,语气间还算客气,隐隐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天牢黑压压的高门缓缓敞开,那声音陈久又遥远,仿佛铭记了古往不知多少人的记忆。
自高门内走出一人,与这高门一样的沉闷,着了一身黑袍,一脸板正,没半点表情。
动着嘴皮子都不会牵动出什么表情来。就跟长了个假脸似的。
“姜统领,好久不见。”
“沈卿,当真是风采依旧啊!姜某此次见到实在是…无法形容,总之一句话,沈卿你多保重,告辞。”
说罢,脚底抹油,挥了挥衣袖,不待半分迟疑。
按以往的规矩,要留下两个人,负责把犯人压入天牢。
因为姜统领溜得快,还没来的及说留谁,于是这差非常荣幸的落到了走在最末尾的米迟和韩梁身上了。
“你们两个停下,负责把王妃请进去吧!”
“是。”
韩梁一道上就跟招了蚂蚁似的,身体扭来扭去,时不时还对身旁的米迟挤眉弄眼的。
“等等,先别动。”
一个自牢房深处走过来的人,拦住了他们。
“怎么了?有事吗?”
王妃闲闲的荡着自己手里的小包袱,头也不抬的顺口问道。
“臣许申拜见显德王妃。”
“免了,客气。”
随即迈开了步子就往前走了。
那人“唰”拔出腰间佩剑,剑刃与米迟和韩梁的脖子近在毫厘之间。好似吞咽口水,都会碰到那薄如蝉翼的长剑。
“你是什么人?”
此人的声音透着一种危险的信息,就像有小鬼在你耳边磨牙,吹阴风。背脊一阵寒凉,全身的汗毛都诈起来了。
“小的……小的是武威军姜统领麾下的兵卒。”
韩梁吓得声音都打哆嗦了,长矛也咣当掉在了地上。
“没问你,说你呢?你是什么人?”
许申怒目圆睁,语气里充满了威胁和压迫。
米迟神色凌然不动,迎上那张阴郁的脸。
“许大人认为在下是什么人,那就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连带着站在他身边的韩梁都差没吓背气儿去。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米迟那张瘦削苍白的脸。
“我说……你就是四年前裘氏老贼那个逃跑的小儿子,裘陌。”
“许大人怕是认错人了,您给小人安的这个身份,小人可不敢认。这认了可就是鞭尸灭族的罪名。”
许申厉声道:“裘陌,你别想狡辩,我许申找了你足足四年,愣是让你逃了四年,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你就在京城,这次你被我撞上……”
“喂!还走不走了,你们能不能把本公主送到地方了再聊。”
小王妃气鼓鼓的对满脸黑线的许申说,捎带着瞄了一眼吓得尿裤子的韩梁,和一脸淡然的米迟。那个叫米迟的好像也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她。
“王妃,是臣无礼。”
当即手一挥,跟在许申身后的两个侍卫就板着脸,给王妃领路去了。
“王妃请。”
两个侍卫一前一后,把王妃夹在了中间,像块夹心饼干。
小王妃继续闲闲的抡着手里的包袱,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道是装了些什么。
到了一处空牢房,由一个狱卒打开牢门。小王妃立在门口看了看,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这地方黑洞洞的,抬头都看不到顶,只在极高处有一扇小窗,也就比个人脑袋稍大点。地上也是黑漆漆的石头,只有靠近墙的地方铺了些杂乱的稻草。
“王妃请吧!”
小王妃鼓了鼓腮帮,把自己的小包袱一抡,径直跳了进去。
……
显德王府内已乱作一团,全府上下都忙进忙出的,显德王府的门坎都要被踏破了。
一会儿太子到,一会儿皇后娘娘驾到……府里的人一边忙着接驾,一边还要照顾昏迷的显德王。
显德王床榻下跪了满满一地的太医,什么张太医,李太医,徐太医……几乎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跪在这了。
皇后憔悴着容颜,坐在显德王的身边,眼里含着泪,心里全是恨。
若不是桑氏那贱人乱吹枕边风,自己的孩儿也不会病情加重至此。
这后宫的女人说来也都不易,没有子嗣是活的不容易,有了子嗣后,活的更不容易。
一生都在算计和被算计中苦熬……只待哪天,自己的儿子坐上了那个位置,成了太后,才算了熬出了头。而那些没熬出头的,早不知道在什么阴沟里躺了,毒酒一杯,眼睛一闭,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