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深见凤芝半天没有接下他的书帖,便抬眼去看,正对上凤芝那双充满震惊的眸子。
“颜真卿的书法,刚劲独立,规整却又不墨守成规,你练最为适宜。”他接着说下去。
“多谢公子。改日我习完,便还予公子。”她伸手接过那本字帖,并没有再多语,既然他说了不要在他面前假装恭敬,既然他已了解了她的心,那么她已经没有了再去拒绝的理由,合该收下这份心意,才算没有辜负于他,如果此时再推脱,未免显得过于矫情,
顾云深原本以为她还要推脱,都已想到了应对之词,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爽快地收下,也没有再多奉承之语,便放下心来,接着说道:“书法习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往后的五年十年,这本字帖都会对你大有用处,既然给了你,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婢子惶恐,公子大恩。不知公子想要婢子做些什么,婢子定尽力去做,以报答公子。”她确实是想报答他,尽力报答,不论他需要她做些什么,不仅是因为这本字帖,更是因为他对她的了解,他给她的温暖。
“你认为我会需要你做些什么?”顾云深望向她,略一挑眉,双眸微微眯起,眼底沉着些意味深长,褐色的瞳深沉黝黯,就这样径直看着她,唇角似有似无地向上勾起,那魅惑的弧度,让人神往。
“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顾云深没有给凤芝思考与选择的时间。
“公子何出此言?”她心头略一收紧,深吸一口气,思绪一下子转回到那日宴席上,迎春唤她的名字时,他就在身边,他一定听见了,沉香,沉香,那并不是她的真名。
“你不会忘了那日宴席上的事吧?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你的名字是沉香?可是宴席上我听到了,可不是这个沉香呀。你可不要告诉我,是你因为要避开我,而中途换了名字,亦或是一些别的什么原因?”
他说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待着一个本已知晓的答案。
“公子说笑了,婢子缘何要避开公子呢?”
“对啊,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何呢?”
“我名唤作凤芝!”她巧妙地转开了话题,她深知如果回答就这样继续下去,就真的会将自己推入一个布满陷阱和关隘的沟壑中去。她要解释她并没有避开他,或是找不到避开的原因,她认为他们之间的交情,似乎还没有要到以避开的方式来处理问题的地步。
顾云深笑了,目光遥遥转向云天外。凤芝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笑颜,说是一抹暖阳也不过分,好似天与地界限一下子变得分明,好似世间万物都不再混浊,好似海天交界处般澄澈而明晰,好似在崇山峻岭之中,茂林修竹之间,有一弯清流激湍,热烈又温柔,快然又和畅。
她回答问题的方式可爱得紧,不知如何回答,便转去上一个话题,这不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既不脱离他们正在谈论的内容,又没有得罪于他。选择性的回答问题,这是一个妙宗,后面的人便也只能跟着所选的话题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