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梅香说话,凤芝便正身立在屋门口,向屋中回答:“没什么,大娘子,梅香姐姐为了护我不小心把自己给烫伤了。”
“哦,你叫她快去上些药,女孩子家的,不好留下疤痕的。”大娘子关切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是,婢子知道了,婢子这就叫梅香姐姐去上药。”凤芝恭敬答道。转身望向梅香。
梅香不可置信地盯着凤芝,一时没有转过神来,不过一会,便狠狠地瞪向凤芝。
凤芝缓缓将托盘放于地板上,上前紧紧握住梅香受伤的手,梅香痛极,刚要大声叫喊,便听见凤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大可继续刁难于我,但你要清楚的是,我受什么苦,你就得受什么苦。还有,你也可大声叫喊,惊动大娘子,不过唯一的证人不在此处,就算在此处,也不会给你我作证,你说是吗?”
她将抓住梅香的手轻轻松开,轻轻将梅香额间渗出的汗珠擦去,又为她抚了抚发髻。神色有些关切地看着梅香。
梅香气急,小脸被憋得通红,但却不敢作声。
“梅香姐姐,我们快去上些草药吧,娘子说你是女子,不好留下疤痕的!”凤芝大声道,似是故意说给里间的人听到。
闻此,梅香眼中更是烧起一团火,但却只得愤恨地走开。临走时,瞪了一眼凤芝,被凤芝一记凌厉的目光轻松回击。
碰巧彩环在此刻回来,手中端着另一幅托盘。看见凤芝,彩环忙问凤芝伤势如何,凤芝连道无事,彩环又问梅香的去向,凤芝回道:“大娘子派差事给梅香姐了,她此刻应该去办差了吧。”
彩环对凤芝的话深信不疑,便说:“酒温好了,快端进去吧!”凤芝连忙道谢,后接过托盘,向屋内走去。
凤芝将酒杯分别置于王婧宸与王怀基面前,拎起酒壶斟酒。
王怀基低头时无意之间瞥见了凤芝手上的伤痕,便抬起头来看向凤芝,凤芝低着头,只能露出个面容的大概轮廓,王怀基心中忐忑,他一生从未有如此想要看清楚一个人的脸,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的时刻。
“你抬下头!”王怀基尽力克制住自己,用略显生涩的语气对凤芝说。
凤芝闻言虽有些不解,但也慢慢地抬起头来。
王怀基看清了那张脸,那张在午夜梦回中闪现过千百次的脸。
这一看不要紧,却将王怀基整个都置于飞天烈火之中,反复淬炼着他,思绪如洪水猛兽般向他袭来,“继轩!”他不由喊出口中,那个人的名字,是他一生不可触及的痛;那个人的容颜,也是他一生无法无法割舍的缘。
这一喊也令凤芝感到意外。王婧宸眸中闪现出一缕受伤的神情,但她仍旧保持着面不改色。
“官人,这就是纪娘子的女儿,叫凤芝!上回谦儿的百天宴,便是她从旁协助云嬷嬷和那几位婆子的,才能把宴会办的如此周全。”王婧宸温和的声音传来,刹那间,将王怀基从那深深地思潮中拉出,拉回至现实的世界。
片刻后,王怀基的神情恢复如常,略显喜悦的说道:“好啊,人才辈出才好,云嬷嬷这些老人也不怕后继无人了。”
自王婧宸与王怀基相识以来,从未见过王怀基对她说话超过十字,不是默不作声只听她讲,便是寥寥数语,冠冕堂皇地敷衍了事。可是今日,他却讲了......二十三个字。二十三个字,侵入肺腑,重重地砸在王婧宸心头,如刀割般,撕心裂肺,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心中的滋味。
自王怀基与王婧宸相识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喜悦的时刻,多年来郁结在心中的苦闷,终于在此时此刻,得到了一丝宽慰,便只有一丝,却像久旱后的一股溪流般,令他无比动容。秦继轩走后,他早已摧枯拉朽般的心,就此焕活新生。
王婧宸努力平复着心神,略微喘息地对凤芝说:“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吩咐。”
凤芝于是告退。
这一夜,王怀基宿在了仪祥阁,且中途,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