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喜准备在“五一”长假的时候,到福建去一趟。两个星期前贾老板给他来了电话,要丁四喜到他们厂去看看。贾老板主要搞的是石雕,如石狮子之类的。据贾老板讲,麻午的石头硬,不能用来雕狮子,但可加工成装饰材料。丁四喜已给麻午村的人讲好了,只要贾老板来投资开发,村里前三年免山地租金,只要求允许村里的群众到贾老板厂里做工。可是突然来了“非典”,据说这种病是通过空气传染的,只要是染了这种病,就会出现胸闷、发烧,过不了几天心脏就会发烂而死亡,说得十分可怕。突然,上级也来了规定,取销了“五一”长假,即使是不取销,丁四喜公事公办地出差也不行,因为到处都检查得很严。
“非典”说得十分严重,特别是大城市,传得十分恐怖,也抓得十分严格。可是在山区没有那么紧张的气氛,一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病,不知道这种病的危害程度,二是从宣传资料上看,这种病主要是通过空气传染的可能性大,因为山区通风条件好,不容易被传染。因此,上级的防“非典”电视电话会议结束后,区里也相应地开了一个村组干部会议进行了宣传发动。其实,“非典”这种病在山区农村要防和治都是比较困难的,因为农村条件有限,防也很难防。就说隔离吧,那些从外地返乡的小青年们,与老婆老公已是大半年没有见面了,“干柴哪里见得烈火”,回来了你还想隔离他们。再说,要隔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全蜜福区外出打工的有好几千人,每天都要回来上百人,哪有那么宽的场地来隔离。在郭区长看来,这些可能又是与以往的一些工作一样,是走走过场罢了。他在区政府开了一个会传达上级防“非典”电视电话会议精神后就不见了。郭区长连续几天的手机都关机,家里电话没人接,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人。最后还是组织部的领导从郭区长爱人的同事那里了解到,郭区长携妻子到贵州他的一个同学那里玩去了。郭区长还没回来的时候,市委就下发了免去他区长职务的文件。
郭区长被免职后,暂时没有谁来接替区长,由刘书记把区长的担子接过来一肩挑着。根据市里的统一安排,蜜福区必须在入区的公路上设卡,要对外来人员进行体温检测。分管着卫生这一摊子的丁四喜,这段是忙昏了头。他带着几个干部和区卫生院的医生日夜守卡,对进入该区的外来人员逐个逐个地检测体温。他们穿着厚厚的白色防护服,戴着多层口罩,有点像“731”实验场地的人物。他们站在进入蜜福区的国道上,轮班对过往车辆上的人物进行检测,这些区干部都成了交警,只是他们查的不是车而是人——测量体温、询问来去情况。那天下午轮到丁四喜亲自上路拦车了,第一次上路还蛮紧张的,他手持停车示意牌站在马路中央,把在电视上看到的几个交警指挥车辆停靠的手势摆了摆,自我感觉还挺威武的。一起值班的几位同志看了在一旁傻笑,说他是在演小品。丁四喜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说小品不小品,只要达到工作目的都行,就算是特殊时期的特殊行为吧!这时,牛力戴了一个用红色圆珠笔画有一个大大的“停”字的口罩,他往马路中间一站,车子同样停,牛力说这办法好,这样省得举示意牌。
来了一辆广州牌照的大巴车,见是“非典”重点地方来的车,与他们一同检测的区医院院长马上要大家撤退,院长拉了一下口罩就钻进了车内。由于蜜福区这里经济落后,测量体温都是用一般的普通体温表。五分钟后,发现一个旅客的体温是四十度。马上,叽叽喳喳的一车人顿时便鸦雀无声,院长也退下车来加戴了一个口罩。丁四喜他们几个拦车的人则站到了迎风吹的那一面,以防从车里钻出的风感染了他们。这时,车上有人开始哭了,一下子,人们的神情开始紧张起来。院长一边给大家测量一边解释:“不要怕,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症状,还要进一步的检查。”越是解释越是感到紧张,有人便嚷着要下车,院长便叫司机把车门关上。这时,院长在问话:“你咳嗽吗?”“没有!”“有胸闷的感觉吗?”“没有!”大伙在窗外看到,院长问的不是刚才测量有四十度的那位了。丁四喜心里直打鼓,心想,不好了,肯定又是一位高烧症状者。院长便给两位体温超过四十度的戴上口罩,带他们到离现场约五十米远的区医院进行透视,经查,肺部没有问题。于是,院长叫医院的医生再给两位测一次体温。结果,一切正常!于是院长换了几只体温表又到车上测量,这才发现一切正常。原来是体温表出了问题,全车人笑了,大家终于嘘了一口气。
一天上午,下着大雨,一辆挂着×A牌照的面包车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这是从外地进入蜜福区的,他们的神经立时拉紧。正在当班的区人大主席立马站在公路中间,右手高举停车牌,左手示意靠边停。车一停,便下来了一位样子挺像大官的人,用普通话说:“你们辛苦了,我们是来查‘非典’的!”丁四喜这才细看,发现车的挡风玻璃上贴有一张“非典检测专用车”的标识,马上叫他们走,不影响他们的工作。一位从广州来的青年,可能是一路上被查得太多了吧,他很创意地将背上写有“经查我没有非典”字样的汗衫穿在身上。当丁四喜他们要对这位青年进行检查时,他把背对着丁四喜他们,示意要他们看那一行字。当然,他没有有效证件证明自己的健康状况,这样的字还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还必须接受检查,他的良苦用心没有人能够领情。就在这位男子的后边,坐着一位小姐,严严实实地戴着大口罩,身边的宠物小狗也与她一样戴着一个口罩,医院院长在给她量体温时,她带着挖苦的口气问院长,是不是也给她小狗量量。院长没有生气,而是非常认真地说,你与它是不是有过非常接触,比如说口罩共戴、共同进餐等。这位小姐羞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