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关于赵冰的记忆如此清晰地印在田芬芳的心中，以至于躺在床上的她听着丈夫的叨絮，她和赵冰的往事就点点滴滴涌现了出来。那个给她艰辛生活中注入股股暖流的男人，田芬芳怎能忘记？比起赵冰在田芬芳心中激起的波澜，张曦似乎真的不怎么重要。他只不过是在一个女人含苞待放的时候落在枝头的一只蝴蝶，刚好出现在田芬芳青春面容最娇羞的时刻，而赵冰，在她最丑陋最狼狈的时候，站在她身后，为她遮风挡雨。过尽千帆，回看人生，苦难中的相濡以沫，才最震荡人心。
“慕白，谢谢你……”田芬芳从被窝里伸出手抓住了丈夫的手，“你叫赵冰不要来看我了……”
南慕白听见田芬芳说话了，他激动地颤动着嘴皮子，把妻子的手紧紧地捂在自己的两只大手中，不停地抚摸着。“芬芳，能听到你说话，我真高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别再提了。等你好点了，我去把赵冰叫上来，让他看看你，你也再见见他。真的没事的，芬芳。”南慕白紧紧攥着妻子的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你看，今儿个你都能喝下去奶粉了，明儿说不定你就能喝下去米糊糊了呢。过几天，孩子们都回家来，你的精神会更好的……啊……芬芳……”南慕白心里清楚自己有多么的自欺欺人，可是，他看到，田芬芳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仿佛也相信起来，奇迹真的又要来了呢！
五一假姗姗而来，田芬芳终于等到她的孩子回家了。她一个人悄悄地把泪水藏在了心里。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对孩子的伤害会有多大，可是，她再也无能为力了。南慕白抱着儿子，泣不成声。他不求得孩子们会原谅自己，他把他们的母亲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还没有多久，现在就又要被死神抢走了。
“爸，你不是说妈好好的吗？”
“……”南慕白抱着儿子，他还能说什么，“对不起，爸对不起你们。没有照顾好你们的妈妈……都是爸的错。”南慕白和儿子抱在一起落眼泪。
“爸……”阳阳捶着自己的胸膛，他该恨谁吗？他不知道要恨谁！
那一段日子，后来，南慕白回忆起来，就禁不住的泪流满面。妻子在孩子们回来的十天当中，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谁都知道，田芬芳有多么盼着想见到自己的孩子，可真的盼到了孩子回家，她又和孩子保持了绝对的距离，她拒绝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靠近。
“妈，你吃不下东西，喝点水行不行？”
田芬芳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妈……”大女儿伸出手，想握住母亲的手。
田芬芳把自己的手从女儿的手里面挣脱出来，闭上了眼睛。
“妈，我给你再润润嘴皮吧，又干裂了。”
田芬芳用手挡住了棉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妈，你不要这个样子，行不行？”女儿拉住她的手，趴在田芬芳的枕边，嘤嘤哭泣。
田芬芳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睁开眼睛望了望女儿，再次挣脱开自己的手，又闭上了眼睛。
“妈，我求求你，求求你和我们说说话，妈，求求你了……”儿子站在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妈妈，我求求你了……”
田芬芳紧紧闭着眼睛，任凭儿子怎么苦苦哀求，依旧一句话也没有。她感觉儿子拉住了自己的手，她努力挣开儿子抓着的手，她的心在一滴一滴的淌着血。
田芬芳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真的太累了，她太想睡了。这一次她是真的无法阻止死亡的脚步向自己靠近了。她在心里千遍万遍的唤着四个孩子的名字，她的眼皮好沉，她太想睡了，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随时都会灰飞烟灭。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眷恋这个世界，自己有多么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一个人的时候，她盼望着孩子能陪在自己身边，当孩子真的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又希望他们全部走开。她怀念每一个孩子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每一个哭喊着来到她生命中的小婴儿，皱皱巴巴的，像一个小老头，他们蜷缩着小小的手脚，咿咿呀呀的先来吃自己的第一口母乳。她怀念他们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样子，懵懂无知天真烂漫，他们豁着无牙的嘴巴，学会了第一次微笑，他们用他们小小的手抓着你的手指，呱呱乱叫。她怀念他们第一次学会爬的样子，一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样子，东张西望意犹未尽，他们支棱着两条细小的胳膊，朝着你在的方向，勇敢的爬过来，笑的鼻子眉眼不分。她怀念他们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样子，晃动着两条小短腿，晃晃悠悠跌跌撞撞，还有最后摔倒在地的慌张和啼哭。她怀念他们第一次开口喊妈妈，第一次学会自己穿衣服，第一次学会干家务，甚至第一次和自己顶嘴……这长长久久的缘分，怎么能够舍弃？现在，孩子们就在眼前，是时候和他们说声再见了，可这声再见怎么说得出口？她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遗言要留给他们，她能想起来的只有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岁月。她睁开眼睛，看着守在自己身边的四个孩子，他们都还没有长大呢，她怎么能够抛弃他们，去到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从来没有人知道那个她将要去的世界到底有是美好的还是险恶的，到底是有人做伴的，还是孤零零一个人的，如果那个世界比这个世界还孤单，她该怎么办？如果是那样，她宁愿苟延残喘的活着，哪怕她已经给不了孩子更多，至少她还可以看见他们。她不能死，她要赶走他们，然后，继续再等待他们回来，只要她活在一如既往的等待中，这种思念再怎么痛苦，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她还有希望。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了土炕上，田芬芳挣开眼睛之后，看见二女儿漪儿趴在自己的枕边睡着了，脸上的泪水湿漉漉的还没有干，她穿着的校服上面，那朵小小的梅花在阳光下显得很是美丽。田芬芳忍不住伸出去手想擦掉女儿脸上的泪水，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她看着熟睡中的女儿，好想唤一声“漪儿”。这个可怜的孩子，几个月前还在拉着自己的手哭鼻子不愿意去上学呢……
几个月前，田芬芳差点儿就失去了坐立的幸福，在经过几天的调养之后，田芬芳又能靠着墙壁坐立半个小时以上了。那时候的田芬芳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她的轮椅梦每天被她挂在嘴上，她全身充满着活下去的力量。一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当田芬芳正靠着墙壁看电视节目时，二女儿漪儿突然闯了进来。伴着一股冷气进来的，还有漪儿哽咽的哭声。田芬芳不知所措，这么一个冰天雪地又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漪儿是怎么回到家的？漪儿扑到自己的身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田芬芳的眼睛模糊了。大家一脸疑惑，这大晚上的，这么滑的路，多危险啊！
“怎么了，漪儿？是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拉起女儿，“这么黑的天，又这么滑，你怎么回来的？”
“妈……”委屈的女儿，又哭开了。
“怎么了？”南慕白帮女儿拿来了一条毛巾，让她擦擦头。
“我想我妈了……就回来了。”二女儿抹着眼泪，抽泣着，“妈，我能不去补课吗，等上学了再去成不成？”
田芬芳的哭笑不得。她摸着女儿的头。“傻姑娘，想妈了，就回来！可是，今天晚上这天气，走夜路多么危险呀。”
“好了，都别哭了。冷了吧，涟儿快给热点饭菜吧！”南慕白红着眼睛，鼻音重重的说道，“你怎么回来的？”
“骑我妈的自行车回来的。”
“和谁一起回来的？”田芬芳问道。
“一个人。刚开始走的时候冰结的不是太严重，走到后来，路面就全部结冰了。我心里一紧张，就摔了好几跤。”漪儿“嘿嘿”的笑了，哽咽声拖得长长的，灯光下，脸上的泪水闪着光。“噢，对了，校服上面划破了道口子，回去我们班任肯定又得唠叨。”漪儿指着衣服袖子上的长长的口子冲着田芬芳笑着。
“你呀！”田芬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是那样的酸，自己的傻姑娘！田芬芳给女儿缝好了校服，在锁线的地方绣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田芬芳想起几个月前的事情，心头不觉又涌上了难过，她叹了一口气，定定地瞅着漪儿。她不想弄醒女儿，就这样定定瞅了好久。一会，漪儿醒过来了，她看见母亲正一动不动地瞅着自己，眼泪就下来了。“妈……”漪儿伸过手来想要碰到母亲的手，田芬芳仿佛烫手似的躲开了自己的手，她把望着女儿的眼睛转向了屋顶，又慢慢地闭上了。
漪儿脸上的泪水悄悄地滚到了土炕上，她伸出手，执意地抓住了母亲的手，“妈……你干嘛要这样啊？你不爱我们了吗？”漪儿呜呜地哭着，“妈。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我们有多么难过吗？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漪儿紧紧地攥着母亲想抽出去的手，“妈，对不起……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漪儿咬着嘴唇，眼泪断了线一样。“去年，我赵冰叔叔来找过我们，那时候你在省医院，他拎了好多东西来看我们。可是我……我把他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漪儿吸溜了一下鼻子，“我发现了一张你和我赵冰叔叔的照片，我讨厌他，他以前来咱们家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他。”漪儿瞅了一眼母亲，“妈，对不起，我烧了你的照片，而且……而且，我还骂了我赵冰叔叔，叫他滚出去，我叫他不要再来找你了……”漪儿又看了一眼母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赵冰叔叔哭了，我把我赵冰叔叔骂哭了，妈，我赵冰叔叔是不是很喜欢你？”漪儿从来没有和母亲说过这样的话，她有点慌张的看着母亲，“我本来很讨厌他，可看到他流眼泪，就又讨厌不起来了，我知道，我赵冰叔叔对你好，我不应该把他的东西扔出去，也不应该骂他。对不起，妈妈……”漪儿抓着田芬芳的手剧烈地抖动着，“妈，你能和我说说话吗？或者你给我讲讲我赵冰叔叔也成，妈……我不会给我爸爸说的。”
田芬芳感到女儿的手在发抖，她睁开眼睛，转过了头，漪儿的眼睛哭得红红的，田芬芳对着女儿摇了摇头，她再也没有挣扎着把手从女儿的手里面抽走，任由她握着。田芬芳望着眼前的漪儿，又想起那些逝去了的往事……
当田芬芳与赵冰有了身体上的接触以后，她对于赵冰的感情多了一份家人的感觉。正是因为这种感觉，使得田芬芳做出了一个轻率的举动——带赵冰一起回家。车间下发给每个人两袋西瓜，田芬芳照例还是要带回家给孩子们吃的。于是，在一个暮色中，田芬芳坐在赵冰的摩托车后面，一起走向了回家的路。第一次，终于有了一个男人可以让田芬芳靠着回家，她幸福得昏了头。
这一次，田芬芳和南慕白没有争吵，丈夫表现出了绝对的宽容和大度，招待了赵冰。可是，二女儿漪儿的反应，是田芬芳所没有料到的。
“妈，这鸡蛋我爸说了，留着等你回来了一起吃。可是昨天，我姐发现它们已经坏了。多可惜，要不然赵叔叔也就可以吃到了。”
“坏了就扔了吧！大惊小怪的干什么？”田芬芳瞪了漪儿一眼，示意她小声点。可是，田芬芳却看到了漪儿眼中的敌意。她的心瞬间好像被什么给揪住了。田芬芳伸出手想去拉漪儿的手，可是漪儿躲开了。
“妈，我去拿苹果，那是我爸爸留给你的……要给赵叔叔吃吗？”漪儿冷冷的问道。
田芬芳呆立了片刻，缓慢地说了声：“要”。她看到漪儿的两只眼睛里面涌满了泪水。田芬芳的心头一沉，女儿好像已经懂得了什么叫背叛，她的敏感，令田芬芳惶恐不安。也许，在她的眼中，她已经是一个坏妈妈了。
后来，漪儿就跟霜打了的瓜秧一样，闷闷不乐的呆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了。其他孩子都乖乖地坐在大人们旁边，一人手捧着一块西瓜慢慢地啃着。小女儿贝儿躲在大女儿涟儿的怀里不住地瞅着赵冰，最后，终于从涟儿的怀里挣脱出来，拿着啃了一半的西瓜讨好地递到赵冰的手里，甜甜地笑了。
“贝儿真乖，让赵叔叔吃呢。”南慕白摸摸贝儿的小脑袋。
赵冰拉住贝儿，碰了碰她的鼻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在贝儿的黑脸蛋上面亲一口。他喜欢这个孩子，有着和田芬芳一样眼睛的孩子。
那晚，田芬芳炒了韭菜鸡蛋，辣椒土豆丝两盘菜，大家围坐在一起就着面条吃了。田芬芳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再看看赵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羞愧。那一次之后，田芬芳再也没有带赵冰去过家里，后来直到田芬芳死，那一次的会面她都未能释怀。
事情如田芬芳料到的那样，最终还是来了。下一次回到家里，田芬芳和丈夫发生了一次很激烈的争吵。
“这个家现在是装不下你了？你回来还得带一个。”南慕白扫着灶火前的柴火。
“什么叫带一个？你没有看见上次那么多西瓜，我一个人拿得动吗？”田芬芳揉搓着面。
“往常也不都是你一个人拿的吗？”南慕白沉着脸，慢慢扫着。
“往常？你就知道我拿回来的东西，你知道我都是怎么拿回来的？我从工地上一天活干下来，饭都来不及吃就往家里赶，一个人黑着天……”田芬芳说不下去了。
“那你就别往家里拿！”南慕白正在气头上，“没了那些东西日子照样过了，还非得叫着一个外人给你带上来，黑天半夜的，碰见了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南慕白，你……”田芬芳的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是啊，我怎么就那样下贱，什么都往家里拿，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我连一个帮着给我带东西的人都不能叫了？我下回还带回来，你能把我怎么样？”田芬芳丢下手中揉着的面，对着南慕白喊了一声。
“你……下回再带回来，就不要进我南家的门了！”南慕白丢掉了手中的笤帚，直起了身子。
“你南家的门？我是瞎了眼了，进了你南家的门！你以为我稀罕你，才进你南家的门？要不是因为孩子……”田芬芳盯着怒气冲冲的南慕白，“我还真不想进你南家的门……”
“那你就别回来了！以前是你瞎了眼，现在你就把眼睛睁大点！”南慕白瞪着眼睛，“你他妈的有本事就进别人家的门去吧！”
“南慕白，你混蛋！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在外面遭人白眼，你知道的又有多少？我跟着别人比跟着你强多了，你知道吗？”田芬芳一把将擀面杖扔到了地上。
“那你现在就跟着别人去啊！你怎么不去啊？”南慕白看着那根滚到了地上的擀面杖。
“南慕白，你就是一个窝囊废！我要是真跟了别人去，你连几个娃都拉扯不大！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你！当初张兰没有嫁给你，那是她的福气！”
“田芬芳，你……”南慕白气的脸都白了，“你扯张兰干什么？你他妈的和张兰一样都是不要脸的东西！”南慕白拾起地上的擀面杖，“你他妈的也想和张兰一样，给我戴一顶绿帽子吗？”南慕白瞪着田芬芳。
“南慕白，你……你亏你老南家的先人，你这个窝囊废，就不说别人了，就说自家人，你就连小叔子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人家好歹还会手艺活挣点钱，你就只会撅起屁股在黄土里刨，你再怎么刨，你也是一个穷命鬼！”田芬芳看着南慕白手中抬起的擀面杖，“你还想打我吗？还想像以前一样打我吗？南慕白，你有本事你打啊，你一辈子就只有点打老婆的本事，你把你们老南家的脸都丢尽了，大要是在地底下知道你这副德行，他眼睛都闭不上！”火爆脾气的田芬芳真想翻遍老南家的祖宗十八代，可是，她忍住了。
“你……”南慕白愤怒的挥出手给了田芬芳一巴掌。田芬芳也以闪电之势重重的还了回去。晴天霹雳，南慕白男人的尊严遭遇到了空前的挑战，一阵噼里啪啦，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有一刹那，他们心里都闪过弄死对方的念头。田芬芳等着，等着南慕白打死自己，真要是死了，她也就解脱了，这种生活她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想，她和南慕白的夫妻情分算是走到尽头了。可是，他们被一声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惊醒了，他们激烈的战争突然就夭折了，他们从战争的碎片中清醒了过来。田芬芳奔出厨房，一下子看到了儿子阳阳血淋淋的双手，在儿子面前，是被砸碎了的几扇玻璃窗子，那些玻璃碎片和渣子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在灯光下闪着鬼火一样的光。田芬芳“哇”的一声哭出了声，她大哭着扑到儿子身边。
“他爸，你快来啊！他爸，阳阳他……”田芬芳不敢相信儿子对自己会这样狠。
奔出来的南慕白也惊呆了。他抱起吓软的妻子，他忘了，就在前几秒种，他还想掐死这个此刻正瘫在地上的柔弱女人。
“天啦，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竟然生下了这么一个狠犊子。他爸……”田芬芳在丈夫的巴掌下没有流一滴泪，却在儿子的自我伤害中泪如雨下。她瞅着儿子眼中的平静和女儿们眼中的冷漠，那一刻，她心如刀绞，她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这么多年在外面，她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她不知道他们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她好像已经没有能量再去暖化他们心里面的寒冰了。她勤勤恳恳奋斗了十几年，突然发现自己和孩子的心离得是那样的遥远。田芬芳看着儿子自虐的场景，内心懊悔不已，可是那些逝去的岁月已经不能重来了。她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会比这一次更加严重的伤害他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