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庞大的骷髅支架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覆盖了这片天空。波云诡谲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其中,似是末日来临。
“怪物”三千廾还在转动着浑身的骨架,仿佛一只久未展翅的鹰隼。而那眶突中跳跃着的两簇幽蓝火焰里,也终于显现出一双完全黑色的眼睛。随后就见那头颅下方的上颌骨下颌骨张张合合,似是吐出了话语,又似是在咀嚼空气。
下一秒,微风拂面的瞬间,那骇人的不亚于元婴境界的威压也随之纷沓而至。
众人的面色如临大敌,越发凝重。莉莉丝却满目惊叹。她甚至于不动声色悄悄靠前走了些,近观眼前这宛如恶龙的庞大异形。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修仙世界有趣的很。
“呐,你是怎么做到的呢?真是不可思议!”莉莉丝发出感叹的同时,身姿如一根翠竹俏生生伫立在骨架面前。
那架势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可在旁人看来,这更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嗯?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呢?”三千廾的声音分外困惑,至那骷髅头颅的方向居高临下的倾斜垂地。
莉莉丝微微耸肩,正准备作答时。却被她身后礼邺以迅雷不及掩耳拉至众人的后方,然后就是一顿训斥,“078!不知死活也要适可而止!”
近在咫尺那双冷若冰霜的眉眼,让莉莉丝有一刹那的错觉。她莫名有些悻悻然,也有些幽怨。可还没等她消化这些情绪,前方突然转变的状况直教她心潮澎拜。
一片殷红的花瓣飘落,随后就是漫天花雨,洋洋洒洒如诗篇的开章,覆盖了那苍穹之下的庞大骷髅之身。诗章落幕之时,骷髅也如尘埃消失在这片天地。
而那一身洁白衣袍的男子就站在三千廾先前所站的地方,手持一卷绿色丝带所绑的雪白书卷。修长的身姿,眉目孤冷,面容祥和,如误入尘世的谪仙。
“世人皆知鬼鬼族,也知幽灵兰,却不知这二者之间真正的关系。所谓信仰,源于人心。而鬼鬼族所信仰的幽灵花,不过是圣石的残次品。”如朗月清风的温和声音,从这人口中吐出。
他凭空出现,又突自发言。让众人不明究意。
寂一狐却是抬眸冷言相向,“琳琅坊主好生悠闲,数月前在西九城那手笔可真教本王自愧不如。”
“摄政王此言差矣,西九城之事乃是在下受友人所累,不得不为之。再者,摄政王也并无有任何损失不是吗?”鸫里安微笑颌首,儒雅尽显。
“呵?如此说来,本王该是嘉奖你才是!”寂一狐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摄政王殿下过奖了,毕竟今日若没有殿下在场设下结界,这西六城的琳琅坊就要毁于一旦了。应是在下感谢殿下才是。”鸫里安说完,上前一步,递上手持的书卷。
寂一狐犹豫片刻,拂袖卷过书卷,然后任由鸫里安转身退去。
这二人对话结束在须臾之间,寂一寐收起那书卷,才回眸看向礼邺及其身后的城卫队,“今日之事,严禁外传。”他的鬼瞳一一掠过所有人,最后停留在一脸不明所以的莉莉丝身上。
莉莉丝被他盯得如芒在背,下意识偏头看了看身侧的礼邺。后者则适时站到了她的正前方,“是!”不大不小的声音也适时提醒了她不该在上司的上司的面前毫无秩序。
秋日的黄昏暗淡无光,莉莉丝望着远去的那华服金贵的摄政王,耳畔听着礼邺句句肺腑的告诫之言。她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这个世界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复杂。
“鬼鬼族?呵,欲盖弥彰!”莉莉丝低喃出这一句的时候,已走在回营房的途中。她孤身一人,城卫队之中只有她被下令归营。明明夜幕之下的防卫工作更为沉重,她倒是被踢出了队伍。
她回头瞥一眼那低垂夜幕下琳琅坊的重重楼阁,眸色幽暗。
随后,她埋头走路,却在拐进一条热闹的街市后隐藏了踪迹。几经周折,她换了一身稍正式的华服,混进了琳琅坊里。
琳琅坊的鉴宝大会即将上演,这是修仙界的盛事,亦是西六城的盛事。
所以座无虚席也是常理,只是在这烫金镶银的浮华之下,也藏着人心诡谲。
莉莉丝无心窥探这繁华蜃景,她溜进琳琅坊的最主要目的,是想见一见那个长着一张和年轻的路易斯一样面貌的拍卖师。
然而,她刚踏上琳琅坊四楼就明显感觉到一股极其凶恶的气息。
“这不是阁下该来的地方,还请阁下哪来回哪去!”近乎呵斥的语气夹杂着势如破竹的威压迎面罩来。
莉莉丝不知所谓的站在楼梯的玄关口,侧眸就看见了昏暗长廊里掠过一抹玄色的衣袂。
然后那人不过一瞬又移到了她面前,玄衣矜贵,容颜出挑,气质非凡,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世家公子扮相。可这人偏偏有着一张莉莉丝所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如果路易斯年轻二十岁,再忽略掉发色,应该是这般模样。
“你叫什么?”莉莉丝问,凝眉间,目光轻淡。
“琳琅坊一向只对外开放三层,四层往上,没有坊主令不得入,难道阁下不知吗?”玄衣的矜贵公子神色如常,但语气里已经有些许厌烦。
莉莉丝闻言忽而一笑,嘴角微扬的片刻如一只跳脱的兔子直直蹦上了琳琅坊四楼的地界,也直直冲击了她几步之遥的昶斯的视觉,导致后者连连倒退了几步。
昶斯面露震惊之色,显然是未料到眼前这小女子会有如此无赖的行为,更是不曾预想到这小女子竟无视他的威压甚至于闯进化神期修士所设的结界。
“你……到底是何人?”昶斯有些难以置信,一时琢磨不透眼前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头?毕竟他可从未听说东和大陆又出了一位化神修士。
莉莉丝眼见“年轻的路易斯”陷入疑惑之中,心生怅惘。她认识路易斯的时候,路易斯就已是中年大叔,不修边幅,像棵老树,沧桑与深沉并存。而她眼前这一位太过年轻的面容显然不可能是路易斯。
“请见谅,我只是有些情难自禁,因为阁下实在太像我的一位故人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莉莉丝后退一步,略带歉意的颌首道。
“故人?”昶斯惊讶了,倒不是因为眼前女子的解释,而是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仿佛他在哪里已经经历了一遍,实在诡异。他压下心底疑虑,重新郑重其事的说,“你既是误闯,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了,你且自行离去吧。”
“多谢,”莉莉丝道过谢,刚要转身下楼,却在转身的瞬间再次嗅到了那股凶恶的气息。她遽然敛眸,随即微笑看向昶斯,“如果不介意,我想参观一下可以吗?”她笑颜晏晏,漆黑如墨双眼里尽是好奇和恳切,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渴望看一眼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