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假期的劳作,让潘鹏的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更健壮了,身体也更有力量了,挑担喊唱的号子也唱得更加熟练了,农耕的号子唱出了耕作的艰辛,也唱出了农村另一番美丽的景象,肩上的重担压出了青春的汗水,也浇灌出了秋收的喜悦。伴着自身的成长,内心深处那份对土地的热爱就这样在他的心里慢慢的生根发芽。
除了帮潘德顺大爷爷干些活之外,他还帮瘸子二叔翻了两块地,得到的报酬是瘸子二叔叫他“儿子”更频繁了,而潘德顺大爷爷则是看到他就远远的躲开。
但是最让他惊喜的是,有天干活回来,居然看到“小花鸡”在帮奶奶洗脚,他蹲在地上,双手捧着奶奶泡在热水的里的那双不脚,轻轻的搓着,每个脚指缝都洗得非常认真,潘鹏站在后面看了半天,自认自己洗的时候都没有他这么认真过,心里不由得生了一股感动,洗完脚后,“小花鸡”站起来,把奶奶的坐椅铺好,扶奶奶坐稳了,然后抬着奶奶的洗脚水准备却茅房里面倒掉,突然看到站后面的潘鹏,他顿了一下,而潘鹏则马上搭过手,和他一起把水抬到茅房里面倒掉,出来以后,“小花鸡”挠着后脑,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以前我们没有做好,都靠你一个人,想想真是惭愧得很!以后我们一起做,奶奶的时间也不多了,能多为她做点,就做点吧!”
“大家兄弟,不必说这些,你做和我做其实都是一样的”
“那天还说你帮大爷爷挑粪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大爷爷也挺可怜的,以后如果遇到,我们应该帮帮忙才对!”
“没有了,怎么会放在心上,我们都一样,其实都看不下去,只是有时候想得太多了,我只是随心而为,简一点比较好!”
“我觉得你真的比我懂事,我应该和你多学习”
两兄弟第一次这样谈着话,奶奶已经从屋里出来了,他拿了两个鸡蛋,一人一个塞到他们手中,“小花鸡”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奶奶,我以前还打过你的鸡,不好意思要你的鸡蛋!”
奶奶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扶着两根拐杖,半直立着身子,走两步,然后又走回去,坐到椅子上,用双手拍着自己的腿,说:
“儿啊,你们都很孝顺,以后都会有出息的!有你们给我洗脚、倒粪桶,我这辈子值得了!”
那天晚上,“小花鸡”在潘鹏家里吃了晚饭,然后两兄弟一起来到小石桥边坐下,“小花鸡”从兜里拿出两根香烟,递一支到潘鹏面前,然后掏出一盒火柴,划燃了,先给潘鹏点上,然后自己也点燃了嘴里的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缕清烟。弹了一下烟头上的烟灰,又把双手环抱在双膝上,沉默了下来。
潘鹏也吸了一口,悠悠的开口问道:
“又偷你爸爸的烟了?”
“学会了,没招啊!”
然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河水依然哗哗的流淌着,两兄弟有生以来第一次促膝长谈,说了好多以前小的时候一起玩的事情,直到远处响起响彻夜空的呼喊声才起身各自回家。
这天早上,潘鹏刚起床,还没洗完脸,妈妈就搬出一背篼土豆,上面还放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可能 20多个鸡蛋。给潘鹏说:
“一会你把这些东西给你外婆送去,都好久没有去看她了”
“我一个人去吗?”
“你一个人去,姐姐和妹妹和我去卖菜!早点回来,记得拿上棍子,注意别被狗咬了!”
说到这里,潘鹏心里咯噔一下,他以前可没少被狗追啊,特别是去外婆家路上那几户人家的狗,总是让他心惊胆颤的。
但想到外婆煮的面条,他又无所畏惧了,马上答应下来了,吃过早饭,就背上背篼朝着外婆家走去。
到了狗患最严重的那几户人家附近,他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的悄悄朝院子窥探了一番,确认那几条狗都趴在地上在睡觉以后,就勉强的弯下腰,从那道只有半人高的围墙下几乎爬着地面逃过去。
到了外婆家以后,他还不忘给外婆说着那一路上过来的惊心动魄的经历,惹得外婆一直大笑不止,外婆告诉他: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不要拿棍子了,如果狗来咬你,你就蹭下来,狗自然不敢过来的!”
“为什么?”
“因为狗怕人弯腰啊!它以为你要捡石头打它呢!”
“哦,那一会儿我试试,不过棍子我还得拿着,以防万一!”
外婆没有再多说什么,把锅里的面条捞出来,端到潘鹏面前,他把鼻子往碗上一蹭:
“好香啊,我最喜欢吃你煮的面条了!”
“那就吃吧,不够我再给你煮!”
“嗯,好的好的!”
吃完面条,潘鹏心意足的背着外婆给他的二十多斤面粉回家了。临走的时候外婆一再的叮嘱他,要直接回家,不要在外面玩,他随口回答道:“好的,外婆,我就回家,不在外面玩,你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潘鹏一遍遍的想外婆对付狗的方法倒底管不管用,如果不管用,自己是和狗拼了,还是撒脚丫子跑路比较好,毕竟现在背的东西不多了,应该可以跑得过狗的。
又到了这个让他担心受怕的地方,贼头贼脑的望了一阵,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不出意外,三条狗汪汪汪的狂叫着朝他狂奔而来,他一时不知是跑还是蹭下,犹豫之间,脚一下发软,直接坐到了地上,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根细细的棍子,但就此时,那三条狗突然停下来,向后退了十几米远的距离,站在那里不停的对着他狂啸,他意识到,外婆的办法管用,于是胆子大了几份,直接站起来,挪动还依然发抖的双脚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狗再次追上来,他直接蹭了下来,狗又退了回去,就这样反复了几次对峙,在他走过院墙的瞬间,忽地转正了身子,拔腿就跑,后面的狗也没有再追上来,只是在原地不停的叫唤,不过此时对他已经没有威胁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心有余悸的笑了笑,看来以后不用再怕这些狗了。这了这里,后面的路就再也没有危险了,他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去,离家最近的一个村寨,是陈家庄,一村子的人都姓陈,而且就在他们村那条小河的下游,这个村子是去外婆家的必经之路,不过好在,这个村子并没有喂狗,所以从这个村里过,他并不害怕。
离这个村子不远处,有一口井,这口井传说已经存在好几百年了,周边几个村子里的人以前都吃这里的水,不过后来因为安装自来水,就没有多少人来这里挑水了,不过因为陈家庄离得近,所以有好些人家还依然来这里挑水吃。
这个井的出水口是在山脚下,这座大山和潘鹏他们村那座大山是连在一起,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这个井冬天时候上面会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而且水是暖和的,手伸进去还能感觉到温热的感觉,而盛夏的时候,水则是冰凉刺骨。井水喝起来很甜,一年四季不停的流出水来,淌进小河里,不知道这些年来,已经流了多少。
井的对面也有一座石桥,不过这个石桥要比他们村那个要高很多,是用两块巨大的石板搭出来的,他刚走过石桥,就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寻声望去,只见在水井边,有一个女孩在向他挥手,这个人他也认识的,出于礼貌,而且自己是男孩,所以他向井边走去了。
水井边上是一个小水潭,不深,里面安放着一块又一块的大石头,用来垫脚走到水井边,水井是用石头砌起来的,看起来更像一个很深的水池,有1米多高,中间有一根很粗的钢管,水就从钢管里面流出来,潘鹏走到井边的时候,只见叫他的那个女孩正用力的扶着一支已经接满了水的桶,要把水桶提出来,显然她有一些吃力,潘鹏很自然的走上前,帮她把水桶提了出来,放在旁边的一块垫脚石上,然后把另外一支能拿去接水,满了以后。直接拿起她的扁担,各自挑起水就往外向走,走到石桥头,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把水桶放下来。那个女孩一直跟在她后面,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脸上满满的是开心的笑。
“你怎么自己跑来挑水,还用这么大的桶?你哥呢?他怎么不来挑?”
放下桶,潘鹏开口问道
“我哥没在家,屋头又没水了,所以我来挑点做饭!”
“我不来,你自己搞得定不?”
“当然可以,不过看到你走过来,我忍不住喊你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喊你,但绝对不是叫你帮我挑水,你不要误会啊!”
说完,她几乎快要拿起扁担往自己肩上放,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
“我知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随便问问罢了!”
“我现在也读四中,在学校我都看到你好多次了,不过你没有注意到我”
“是吗?你以前不是读一中的吗?怎么去读四中了呢?”
“唉,中考没有考好,所以只能读四中了嘛”
她的脸上有一些微红泛起,用右手背捂着自己的脸边的脸。低声说道
见状,潘鹏赶紧安慰道:
“其实四中也不差啊,至少我们还能当校友呢!”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去上学?”
她立刻追问道
“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一个人去上学,还很孤单呢,说不定你还能给我实习一下”
潘鹏不加思索的回答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开学了,我每天早上去叫你!”
“好的!我帮你把水挑回家吧!这是男人干的活,你一个女生,怎么能干这样的活?”
说完,潘鹏直接挑起水往她家走去,她没有阻挡,隔了几步的距离,跟在潘鹏的后面。
到了她的家里,刚把水倒进了水缸,她便拿了一块毛巾递给潘鹏,温柔的说:
“来,擦擦汗水吧,看把你累得!”
“唉呀,这算什么呀,我挑粪上山,可比这个重多了,而且也远得多,我都不用歇气的!”
潘鹏锤着自己的胸说道
“不行,你就得擦一下,要不然,我不让你走!”
“嘿嘿,好吧!”
很无耐的,潘鹏接过她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股清香味掩面而来,他才意识到,这应该是她洗脸的毛巾。他有些脸红,慌忙的把毛巾还给她,然后飞也似的跑了,后面还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然后她的一句话追着潘鹏走了好远:
“记住了,开学以后,我每天来叫你,一起去上学!”
“好的!”
潘鹏头也回,随口回答道
他的身后,只留下一个笑得弯了腰的女孩,一束长发扎在后脑,不时的随风飘起,看着他的背影已经走远,她才缓过来,转身走进屋里,去做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