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离家的那天凌晨,奶奶最先起床,一句话也没有说,使劲的拄着两根拐杖站在院子里,一直看着父亲扛着一个大背包,慢慢消失在村口。
潘鹏三兄妹和妈妈陪着爸爸来到大路边上等车,这里每天凌晨会有一班客车开往省城。妹妹一路拉着爸爸的左手,姐姐挽妈妈的右手,而潘鹏则是将双手都揣在裤兜里,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到了省城以后,先上一个班算了,不要急着找两个班上”
“要照顾好身体,我们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你呢!别累跨了。”
“到时间了一定要吃饭,不要为了省钱,不吃饭!”
“太危险的事情,挣钱再多也不要做,你已经不年轻了,不像刚退伍的时候了!”
“记得写信回来,我会让鹏儿给你回信的!”
“等有时间了,我带几个娃娃过来看你!”
妈妈一路不停的说道。
爸爸的回答每句都是:“嗯”
终于,爸爸坐上了开往省城的班车,走远了,看不见了。
妈妈轻轻的叹了口气,对潘鹏他们三人说:
“你们上学去吧,我回家给奶奶做早饭,这六角钱,萍儿,你拿着,一会儿去城里买三个馒头”
不知道怎么的,那天的馒头吃起来没有以往那种甘甜的味道,潘鹏咀嚼着嘴里的馒头,隐隐有一点苦涩的味道。
一整天下来,潘鹏觉得自己很不在状态,上课的时候总走神,总是不自觉的想起父亲扛着背包走向班车时的情景,父亲带着一丝孤寂的背景,步履蹒跚的样子总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回想起父亲临行前的叮嘱,取而代之的是一定要发奋读书,用好成绩来回报父亲的坚定决心。
父亲离家已经有二十多天了,今天回家,妈妈告诉潘鹏几兄妹,爸爸来信了。看得出来,妈妈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妈妈拿出信,一共有四页纸,看来爸爸是给每个人都写了一页。妈妈把信分给兄妹三个人后,拿着自己的那一页又仔细的又读了两遍。奶奶则在旁边瞇着眼睛微笑着,问东问西的,而妈妈也很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奶奶,爸爸在省城吃得好,住得好,每天也不是太累,每个月还能挣不少钱。奶奶听后,笑得更灿烂了。
潘鹏拿着爸爸写给自己的信息,慢慢的读起来:
“
鹏儿,爸爸在这里一切安好,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奶奶身体还好吧?
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应该有男人的担当,既要搞好自己的学习,又要帮妈妈分担你力所能及的家务,更要照顾好奶奶的起居,我相信你是能办得到的。
爸爸现在厂里上了两个班,一个是给厂里的汽车队值夜班,另一个是白天给厂里做绿化,虽然很辛苦,但是每个月能多挣四百块钱,爸爸再累也是值得的。
厂里面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来打工的人,都是做着又苦又累的活,但挣的钱确比那些办公室里的人少了很多,他们每天都有公交车坐着上下班,不用日晒雨淋,穿得干干净净。爸爸希望你以后也这样做着体面的工作,不用像我现在这样辛苦。
爸爸能力有限,但是也想尽最大努力扶持你们,只要你们能考上好的大学,我和你妈妈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坚持下去。我和你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你们出人头地,我去见你爷爷也算有点脸了。
最后,爸爸祝你学有所成。以后能飞黄腾达!
”
爸爸的言语并不多,但是每一言每一句都深深的扎进了潘鹏的心里,看完信后,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想着自己现在的学习状况又怎么能背负得起爸爸和妈妈的期望呢?唯有努力学习,使自己更加优秀才对得起父母这般付出。
往后的日是子里,潘鹏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学习上,回家也是尽可能的帮助妈妈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家务。
妈妈一如继往的每日早起,给潘鹏他们三兄妹做早餐,然后叮嘱一番目送他们去上学,奶奶也被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这天潘鹏放学回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钉钉铛铛的响个不停,进去一看,只见妈妈正在捣鼓一台他以前没有见过的机器,旁边还站着同村的家族二叔和邻村的李大伯,地上放在两背兜玉米。其中二叔还不时的问道:
“好了吗?可以打了吗?”
“马上就好!”妈妈抬头微笑着说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折腾,终于在妈妈推上电闸的那一刻,机器飞快的转动起来,因为是安装在屋里原因,声音简直就是振耳欲聋。
那是一台玉米粉碎机,专门用来打玉米的,机器转动的瞬间,二叔有点激动的抱起背兜,把玉米往机器的漏斗里面倒。
妈妈赶快过去帮忙,玉米进入漏斗面里,随着机器的转动,玉米被粉碎,源源不断的从出料口流出来。二叔用手接着流出来的玉米面,手指不断的搓着面,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的喜悦,嘴里喃喃的说道:
“
好好好,这个不比张家那边的机器打得差啊,以后不用跑那么远去了打玉米了。省好多事啊,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
二叔开心的说道
一背兜玉米打完了,接了满满一大盆,有60多斤,完了之后,屋里面的几个人,也包括潘鹏头上都落了一层薄薄在白色粉尘。妈妈拿起挂在墙上的筛子,双手平端着,双脚和肩平齐,顺时间针方向开始轻轻的晃动筛子,一会儿左手微高一些,让筛子微微倾斜,一会儿又换右手偏高,经过这样几次交换,筛子中间的玉米壳渐渐的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微型银河系统的样子,妈妈把筛子放下,双手捧着聚在一起玉米壳,放在旁边的另外一个盆里,这些是用来喂猪的。那时候农村玉米加工工序基本上也就是这样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潘鹏吃惊的望着屋里的这一切,在他去上学之前还什么都没有的,不过一天的时间,却都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屋里,他心里暗暗的觉得,妈妈真了不起,一天的时间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还把机器买来装上了。
帮二叔筛完面以后,妈妈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几颗汗珠,她用袖子轻轻拭擦了一下,又把邻村李大伯的玉米倒进机器漏斗里面,又开始重复刚才的一系列事情。
两个小时以后,送走了李大伯,妈妈开始打扫屋子,潘鹏忙跑过去帮忙,这时候姐姐和妹妹割猪草回来了,看到已经安装好的机器,妹妹走过去,用手摸了又摸,遮不住的兴奋挂在脸上。
晚上吃晚饭时候,妈妈告诉他们,爸爸寄回来钱,她存一些,另外一些用来买了玉米粉碎机,给邻居们打点玉米,收点电费补贴家用。如果知道的人多了,以后应该可以成为家庭收入的一个来源,这样就可以适当的减轻爸爸的负担了。
奶奶听了后,不住的夸妈妈会过日子。
每天早上妈妈都早早的起来,收拾停当了,就挑上一担菜,和潘鹏他们一起出门,去城里卖。完了回家给邻居们打玉米,然后去田里补种蔬菜。几个星期下来,家里的经济条件已经有了一些好转,妈妈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爸爸的信总是按时寄回家来。信里的内容也是不厌其烦的训诫他们三兄妹好好读书,给妈妈的内容大概是让妈妈开心的事情,因为每次看完,妈妈都能开心好长时间。
女人能顶半边天,这句话,他是从张驰那里听来的,刚开始他很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慢慢的,他开始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一直以来,在潘鹏的意识里,每天回到家以后,能看到父母双双在家,他的内心就会觉得无比的安稳。父亲就是他的天,父亲刚出门的那段时间里面,他的天空都变得有点忧郁,有一些隐隐的不安,他心里觉得,没有爸爸在家,他这个男子汉好难做,害怕妈妈累倒,又怕家人被别人欺负...。不过现在,他心里确十分的敞亮,看着每天都忙里忙外,把家照顾得井井有条的妈妈。他心里开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害怕这个害怕那个,他决定,在爸爸回家之前,他一定要当好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和妈妈一起守护好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