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鸢进宫后并未径自前往正殿,而是与禁军统领叙说了一段时间,带着慕容彦往后宫的方向,欢儿则随禁军统领去了前殿等候。
慕容彦在去后宫的路上,心中奇怪,忍了好久才终于问出来,“你这是去哪啊,宫宴不是在前殿吗?”
“见一个人。”南宫鸢语气不冷不淡。
慕容彦闭语不发,歪着脖子想了想,宫中好像除了他的生母,她也想不出第二个让南宫鸢如此着急见的人,连陛下的召见都敢翘。
记得上次见他生母还是五年前了,她刚与南宫鸢新婚,虽然南宫鸢给了她休书,但第二天她还是去宫中给舒妃请了早安。
舒妃的脸色她至今都还记得,但也没多为难她,请了安就让她走了,舒妃还让她今后都不用来请安了,她不想见她。
所以五年来,她也就见了一次,至今想起来,觉得自己好像还真不应该,不过她也实在不想见。
总算走到了嘉应宫,慕容彦长叹一口气,真累啊。
来的一路上,那些太监宫女见到他们都以为见鬼了,慕容彦由于她的妆容,他们自然是没认出来的,但南宫鸢是在宫中长大的,哪怕过了五年他们还是能认出他。
南宫鸢没死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总觉得见鬼了,慕容彦好心跟他们解释,也被当成了女鬼。
“我现在才发现我在宫中还真是没熟人啊。”慕容彦气喘吁吁的说道,估计有也认不出她现在这幅模样。
“如果男人突然变成女人,能认出来的倒是真爱了。”南宫鸢毫无不留情的打击道。
慕容彦白了他一眼,抬头看着宫门口的牌匾,想着舒妃那可怕的表情,有些胆怯。
南宫鸢看出了她的害怕,疑惑的问:“怎么了?”
“我有点怕你母妃啊。”慕容彦一脸苦笑。
南宫鸢更加奇怪,“为什么要怕?她对你应该也不会做很过分的事情吧。”
慕容彦叹气,想起舒妃那张和南宫鸢一样冷淡的脸,她莫名觉得他们很像,也难怪他们是母子啊。
南宫鸢没继续追问,拉着极其不情愿的慕容彦走进宫中。
这里的宫女似乎知道南宫鸢回来了,没有跟外面的宫女一样害怕,反而有人在前面领路。
慕容彦忍不住惊叹,舒妃的消息既然得到得如此之快。
走进宫中,一位举止优雅容颜姣好穿着华冠丽服的女人映入眼里,她在庭院摆弄着花草,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贵族女子的气质,哪怕她们走进来,她也没有回头看她们一眼。
宫女在领他们进来后,就和一众宫女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们三人。
慕容彦心中一颤,低着头沉思,南宫鸢的母妃,已经有四十余,但容颜未老依然显得很年轻,如果没有那张冷得让人感到可怕的脸,她也会觉得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在后宫深受宠爱,足以和皇后比肩。
“母妃。”南宫鸢走在舒妃身前便立即跪了下去。
慕容彦看到一旁的南宫鸢忍不住惊了,外面的南宫鸢和现在的还真是不一样,不过想想这也是正常的。
还在愣神的慕容彦被宫鸢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喊道,“母妃。”
舒妃摆弄花草的动作停了下来,阴沉着一张脸,洗了洗手,她的手很白很细,但掌中又有许多的伤痕,像是曾经做过重活,经过后来的保养也难以消除。
“你叫我什么?”舒妃语气不冷不淡的问道,简直和南宫鸢一个口气。
“母妃。”慕容彦没发觉自己喊错,硬着头皮再喊了一声。
“这个称呼五年没有人喊过我了。”舒妃随手在华贵衣服的衣角上擦了擦手,冷淡的说道。
慕容彦心中不解,是你说不让我来了啊,难不成怪我?我来了怕你不待见,不来你还要生气?但她口头上却不敢这么说。
“对不起。”身旁的南宫鸢发声。
慕容彦面露疑惑,不是说我吗?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舒妃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脸上的阴沉消失不见,反而是充满了母亲仁慈的模样,伸手将南宫鸢扶起。
原本慕容彦也想起来,但触及到舒妃冰冷的眼神,她就知道,没准备让她起来,只能继续跪着。
“我让母妃失望了。”南宫鸢低着头丧气的说道,毫无外面那冷漠睥睨天下的模样。
舒妃重新走到花前拿起勺水的瓢,对着一盆鲜艳的花,自言自语道:“温室的花朵始终是温室的,离开了温室,随便一点寒风都可能让她枯萎,但出去出去也好。”
南宫鸢抬头,露出坚定的眼神,“五年我也想通了。”
舒妃手上的动作停住,冷笑道:“你是真想通了吗?本来我以为你走的时候,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管是死还是活。”
南宫鸢罕见的露出让人感到温暖的笑容,眼神扫向慕容彦,认真说道:“是的,但这里还有人等着我。”
舒妃看向慕容彦,微微一笑:“是吗?”
“是。”
舒妃语气重新恢复冷淡,“你父皇在前殿等你,你没去见他反而先来见我,他心里多少有些生气,你先去吧。”
南宫鸢点了点头,准备伸手去扶起慕容彦,和他一起走,舒妃的声音便传来。
“我没说她可以走了。”舒妃转过身,用温柔的笑容对南宫鸢说道:“母妃我还有些话想对她单独说,你先走吧。”
南宫鸢面露为难,但想到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原本看可以走的慕容彦,心一下凉了,眼神不断像南宫鸢示意,带她一起走。
南宫鸢却视若无睹,在踏出庭院的侧门前传来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慕容彦心中气急,你母妃不扒了我的皮?我怎么安心,不断的向他传递眼神,但南宫鸢已经走远了。
“你不用让他救你。”舒妃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喝了口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慕容彦回过头,礼貌的微笑,闭口不语,她知道舒妃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过她的心思简直太直白了。
“我们该从哪里开始呢?”舒妃歪了歪脖子,十分俏皮的说道。
慕容彦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舒妃,和刚刚那个冷酷的人完全不一样,像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孩儿,不过她现在还在跪着,让她觉得舒妃更加阴森可怕。
“从五年前说起吧,过往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舒妃想了想说道。
五年还不远?宴会还去不去了?慕容彦心中苦恼,舒妃不会没打算去皇后的生辰宴吧。
也有这种可能,舒妃和皇后的关系一向不好,说身体不舒服去不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可苦了她了。
慕容彦苦着一张脸,问道,“五年前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舒妃和蔼的笑了笑,“真像,不过你这妆容这种表情会吓到人的。”
“像谁?”慕容彦疑惑的问。
“我说了过往的事不想再提。”舒妃恢复冷淡说道。
慕容彦心中疑惑,这过往和她有关系吗?舒妃的过往她怕是还没出生吧,为什么一提到舒妃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说这五年来的谣言吧。”舒妃端庄坐起,一副要审问的架势。
慕容彦知道舒妃要说的是哪件事,解释道:“我和南宫夜已经没多少往来了。”
“就是说还有了?”舒妃的眼神冰冷,仿佛能直穿慕容彦的心。
心中一颤,慕容彦浑身都在发抖,舒妃疼南宫鸢是人尽皆知的,她和南宫夜的风言风语听到了她的耳朵里,不会是要除掉她吧。
如果舒妃想,第二天估计京城中就会传出她暴毙的消息了。
“燕王妃接待太子殿下的礼往还是有的。”慕容彦整理了一下思绪,选了个舒妃无法插针的说法,她其实也是这样做的。
舒妃缓和的笑了笑,化开了那万年不变的寒冰,说道:“我本来也是中意语嫣然的。”
慕容彦心中一凉,果然还是不喜欢她,心中虽然早已有答案,但事实还是残酷,日后怕是难以相处。
“不过就母妃一说,我还是喜欢一个你这样的儿媳妇,语嫣然表里不一,虽然能够在朝廷上帮鸢儿,但日后和我必定也有一定的矛盾。”舒妃思考些许,给慕容彦分析其中的关系。
慕容彦抬头看向舒妃,她已然不是之前那副表情,让她感到有些亲切?但感觉舒妃是在说她傻?
“母妃是不讨厌我吗?”慕容彦小心翼翼的问道。
舒妃莞尔一笑,“说不上讨厌,真说讨厌,我现在也应该讨厌语嫣然吧,因为她,鸢儿出走了五年,如果有机会我真想把她碎尸万段呢。”
舒妃美丽的脸上虽是笑容但慕容彦感到十分冰冷可怕,这就是后宫中站在顶峰的人吗?能和皇后对抗的人,手段以及心理都不是她可以承受的,以前只是听她父亲说过,后宫险恶。
但她深感认同,南宫鸢重情义,哪怕活着都不想再回来了,她也不会认为是她刺激的话让南宫鸢回来了,南宫鸢肯定有一定的考量。
“他能回来,我得谢谢你。”舒妃近十年来,唯一的一声谢谢。
“啊?”慕容彦惊讶无比,她做了什么?
“五年不在,等他的居然只有你和我。”舒妃轻轻叹气,大臣倒戈让她在宫中周旋耗费了太多精力,五年的时间让她早已疲惫,若南宫鸢再不回来,她怕是撑不住了。
舒妃疲惫的模样让慕容彦很是心疼,她从小没有母亲,她的母亲也会为她这么操劳吗?
难怪南宫鸢觉得亏欠舒妃,慕容彦心中一软,眼角噙着一颗珍珠般晶莹剔透的眼泪。
“你怎么了?”舒妃面路疑色,
“想我母亲了。”慕容彦擦干眼角噙着的泪水,憋出一个自认为很美的笑容,却因为诡异的妆容笑得十分难看。
舒妃思绪万千,走到慕容彦身前将她扶起,“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