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再次遇见尴尬场面,天光微亮,绿绮收拾好衣物,悄悄出了疏影小楼。所幸公交站离疏影小楼不远,走个两百来米就到了。去医院不用搭地铁,直接公交车就可以到,这也省去了不少麻烦。还没到早班车时间,公交车站没什么人,站在站牌下等车,呼出的口气都是白乎乎的。连续几夜没好好休息,身体有些疲倦,站着都觉得累,松松地垮了肩膀,把没拎包的一个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整个人都矮了几分。等了好一会儿,早班公交车还不来,两脚已经开始发麻,左右左右跺了几步,侧头看见地锦戴了双黑手套,穿了件黑色的长风衣,脖子上挂了根长围巾,鼻子通红的站在她离她不远的地方,身边停了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看见她回头,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走吧,我送你过去。”
想起昨晚的事情,绿绮觉得很不好意思:“你怎么这么早?不麻烦了,公交车很快就来了。”
“我向来早起,反正我也正要去医院看看阿姨,就一起去吧。”
“可是,你走了,她咋办?”绿绮想起她看见的那个女人。
“她?哦,她又不是小孩子。走吧,站那么久不冷啊?”地锦见她拎包的手都冻得通红,就摘下自己的手套递给她:“戴上,要不会长冻疮了。”
绿绮不肯接他的手套:“没事的,你戴着吧。”
地锦见她固执的样子,冷了俊脸,伸手拉住她冰冷的手,就往吉普车走去。绿绮要挣脱他的手,使劲地甩了几下,手像是黏住了一样,怎么也甩不开。忽然她就恼了:“你这算什么啊,去陪你的女朋友啦。我不要你管。”
地锦冷了脸没理她,直接打开车门,推她上了副驾驶,帮她系好安全带才道:“你别再闹着要下车,我就送你去医院,不会吃了你的,天太冷,再等下去要冻感冒了,你还要不要照顾你妈妈了?”
绿绮见他凶巴巴的样子,有点害怕,又觉得有点委屈,是他自己犯错还凶她,真是过分。心里暗骂,花心大萝卜。她彻底忘记了,自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有女朋友又跟她有毛关系。
见她坐在副驾驶上,一会儿低头,一会儿又侧头看着窗户外面的样子,地锦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看来她不是不介意啊,地锦的小心脏扑腾扑腾活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愉快地发动了车子往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早班护士正在病房里发药,章爸爸看见他们一早过来,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小宋,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天冷,我送绿绮过来。”地锦笑着很客气的对老人家点了点头:“阿姨,还好吧。”
“昨夜还行,谢谢你,要不是你,肯定不能这么快手术的。”章爸爸很感激地说。
“爸,你又乱说话了,帮妈妈转院的是七弦啦,不是他。”绿绮惊讶于爸爸的记性这么差,怎么连七弦和地锦都分不清楚,冷着脸纠正道。
地锦对着章爸爸眨了眨眼睛,章爸爸忽然想起他关照过的话,赶紧说:“哦,是我老糊涂了。”
地锦对他笑了笑,又问了一下关于手术的事,然后才告别离开。
等地锦走了,章爸爸看着没有好脸色的绿绮说:“小绿,你不能这样对小宋的,有些事你要用心去看的,我看小宋对你挺好的,你干嘛对他这么不耐烦。”
绿绮不敢说,昨晚看见的事,就说了句:“爸,你不懂的,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
“小绿啊,你别意气用事啊,每个人肯定都有缺点的,要看清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但是小宋绝对是好心人,爸爸可以用人格做保证。”章爸爸想起地锦做的那些事,就知道绿绮肯定是被什么蒙蔽也眼睛。
“爸,到底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女儿啊?你怎么就帮着外人说话。”绿绮见爸爸这么偏向地锦,心里有几分纳闷,但嘴上却不依不饶。
“好啦,爸不多说了,但你对小宋的态度要改改,爸是怕你以后会后悔。”章爸爸看看绿绮恼了的模样,不再说了。
绿绮沮丧地点点头,坐在椅子上,想起一段时间来跟地锦的相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后,说实在没有在意是假,可是昨天晚上的事又怎么解释呢?早晨来的车上,他连个解释也没有,还一脸傻笑。想来昨晚过得很愉快了,既然有女朋友了,为啥还要对她这般关心?想着一大早送她来医院,看见他鼻子通红的样子,估计是她在风里站了多久,他也站了多久。真搞不明白,他到底要怎样?什么也不说也不解释,让她自己乱猜,就觉得心烦意乱,站起来跟爸爸说了声,想到楼下花园里走走,静静心。
出了病房,经过护士办公室,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声音飘过来:“真想不通啊,看801的病人是很普通的人啊,居然请来了北京的专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可别乱嚷嚷,能住进这头等病房的哪个不是有高官财阀罩着的,小心祸从口出。”
801,这敏感的数字让绿绮停下了脚步,看来她们正好是在谈论妈妈。
“那个常来801病房的高个子戴眼镜的帅哥你们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傻了吧,据说是梁明辉的二公子啊,梁明辉是谁知道不?他就是专门生产高端精密的医疗仪器的明辉控股的总裁。他的公子,院长都是要给面子的。”
“这么厉害,难怪了,方院长都对他点头哈腰的……。”
一番话听下来,绿绮有些恍惚了,七弦还真是人上人啊,难怪能这么轻松地搞定医院。这么大个人情,她要怎么还?拿什么去还?恍惚着忘记了下楼,折回病房,坐在妈妈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心里祈祷着妈妈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就可以倾听她的心里话,就可以帮她拿主意。她就不用像现在这般孤苦无依,无处说说心里话,似乎都要憋得内伤了。
医生在查病房她也那样握着妈妈的手不肯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面容。等医生走了,她也还是那样,章爸爸看见她的不对劲以为她是太累了,想让她去宾馆里休息一下,反正手术要明天,现在暂时也没什么事。绿绮摇摇头,愁肠百结不肯离去。
薄暮时分,千树和七弦结伴而来,说是要接她出去吃饭,等她妈妈做了手术,绿绮肯定不肯离开病房半步,所以趁手术前好好吃一顿,以便有足够的体力。绿绮知道那只是他们想让她放松心情的一个借口,可是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她还真不想去当电灯泡。
千树挽着她的手不放,说是拖也要把她拖去。七弦看着她微笑不语,绿绮更是觉得尴尬。一想起上午听到的传闻,她忍不住多看了七弦一眼,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七弦如此低调,还真与一些纨绔子弟不一样。有些人家世背景一高,鼻子都朝上天了,就怕人不知道,他却是从不说起。梁二公子的名号跟七少比起来,他会更珍惜哪个呢?按他的心思,多半是七少更称他心意。
绿绮自己低着头,想着心思,旁边的千树却是已经跟章爸爸打好了招呼要带绿绮出去。章爸爸看了情绪低落的绿绮一整天,也乐意她出去散散心,让她晚上也别过来了,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照顾妈妈。听他这样说,绿绮也知道爸爸已经开始担心她了,不想让爸爸为她着急,只好淡淡地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跟千树和七弦出了病房。
一路走到停车场,她都没怎么说话,千树以为她累了,让她到后排休息,自己上了副驾驶,七弦开车。绿绮一上车就闭上了眼,斜靠在后座上休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随便他们要带她去哪儿吃饭了。七弦缓缓启动车子,千树的手机响了,听见她说:“嗯,接到了,我们正要过去,好的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千树看看后排闭着眼的绿绮,摇摇头,又跟七弦轻声说:“我哥已经到了,说是有惊喜要给我们。”
七弦侧头朝她看看:“惊喜?”
千树笑着点点头:“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没说。”
“搞得这么神秘,应该不是他在作风,估计还有其他人在吧。”七弦淡然。
听着他们的话,绿绮心里已是翻江倒海,酸涩的一塌糊涂。猜也猜得到地锦是要给他们介绍昨天的女子吧。想起那张明艳娇美的脸,还有那裹着睡袍还显得婀娜的身姿,第一次她有了些自惭形愧的心思,同样是女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虽然她与地锦谈不上云泥之别,但毕竟身份看起来也是相距甚远。心底长叹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压下心头的那丝酸涩,给自己打气,待会一定要淡定要从容,不能泄露半点儿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