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早晨,绿绮妈妈的各项检查报告出来了,下午专家们讨论后也定下了手术方案,决定了手术的时间在星期四。看具体的时间出来了,绿绮心情也放松了一点。想起今天是星期二了,她就给童律师打了个电话,委婉的说起她给新月上的家教想要停课几天,等妈妈的病情稍微稳定点再去。童律师答应了她的请求,并说新月的课不着急,让她定心照顾好她妈妈,并仔细询问了她妈妈的病情,又问在哪家医院等,还说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也请绿绮不要客气。绿绮连声道谢,并说,新月的课她会补上的,童律师说这是小事让她别放心上。
家教的事情处理好,又给冯经理打了电话,还要再请假几天。冯经理说,梁董已经跟他说了绿绮的事情,所以小剧场的工作已经另外安排人先顶替,让她先不要担心了。
七弦,又是七弦,他总是救兵一样,帮着她解决了那么多事,真得是受人所托吗?原以为自己还懂得他一点,而今却又觉得自己根本就没看懂七弦,他就是一个谜一样的人。摇摇头,让自己不去多想,一切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现在就算是想破了头,他也不会给她答案,那么就只有等待了。
黄昏时分,地锦没有来,绿绮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已经搭乘公车回疏影小楼拿换洗的衣服,今天会住在疏影小楼,让他也不用赶着去医院了。时值下班时间,公车有点堵,停停开开,到疏影小楼已经是七点多了。
开门进去,整个疏影小楼一团漆黑。几天没有回来,就着路灯的光,可见墙上的爬山虎叶子已经掉光了,墙角边铺了厚厚一层。爬山虎纵横裸露的枝条把整面墙分割成无数的大小不一的格子,凝望着那些枝条,灵魂像是出窍了一样回不过神来,不知为什么,绿绮有一种那些枝条都是经络的感觉,那些经络包裹住的是一颗火热跳动心,并把它分隔成了无数的小间,而她就住在其中的一小间,让她不再受冷冬的严寒侵袭。
关了院门,缓步走进院子,开了院子里所有的灯,拿出手机对着那面斑驳的墙拍了几张图片。关了灯,开了大门,正要进屋,就听见了门外有车停下。于是她停下了脚步,返回院门后准备要开门,就听见了一个女声:“地锦哥哥,你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改天吧,今天我有点累了。”
“地锦哥哥,我很久没来小楼了,让我进去休息一下,今天我也累了……”
绿绮赶紧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着进了小楼,轻手轻脚关上大门,然后抹黑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灯也没开,拉开窗帘,站在窗口阴暗里,深呼吸了一口气。等情绪安稳后,又觉得自己的行动不可思议。干嘛要躲呢?
还没想明白,就见院门开了,地锦和一个身材高挑、身着短裙、脚蹬高筒靴的女子一起进了门。那个女子的身高看起来比她要高,差不多跟地锦齐耳了。当绿绮看清她的手挽在地锦胳膊上时,愣愣地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了下来。第一次看见其他的女子挽着他的胳膊,感觉还是有些微妙,心里有一点点的不舒服。难怪他今天没有送汤过来,原来是去约会了,想起自己还给他发了短信,他也没回,估计是不方便回吧。现在他们进屋来了,自己是要回避吗?可是为什么要回避呢?她本来就住在这里啊,而且他大概也看到了短信,知道她回疏影小楼了,应该不会介意她的存在吧。只要她不出房间,不下楼,肯定不会影响他们。这般想着,站起来想去开灯,然而手碰到了开关,又收了回来。长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拉上薄帘,就着昏黄的一点点光线,换下了身上的衣物,去卫生间洗漱后,安静地躺到了床上,并在耳朵里塞上了耳机,免得听到不该听的。
辗转在床上一会儿,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肚子却已经咕咕叫了起来,才想起急着赶回来,晚饭都没有吃。起来,翻了翻平时放零食的饼干桶,上天一点也不配合她,饼干桶里空空如也。几天没回来,就是水壶里的水都不能喝,又没有在房间里准备矿泉水,看来只能接点自来水煮来喝了。拿了水壶去洗手间灌了半壶水,放在热水器上煮,等水开的时间,她在屋子里走了不下十遍,又取下耳机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想来这么久了,那女子应该走了吧。最好走了啊,她很想下楼去冰箱里拿点吃的,哪怕是个苹果也好。
听了好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声音。她悄悄地开了门,探头看了看,没人,又轻手轻脚走到楼梯口看了看厅里,也没灯亮着,看来是走了,她欢天喜地开了走廊的灯,快速跑下楼,开了厅里的大灯,直接跑到冰箱前,打开冰箱看见有吐司面包片,直接拿出来解开口袋就往嘴里塞了一片,结果还没咽下去,就听见一声尖叫,她吓了一跳,一口面包噎在了喉咙里,呆呆地叼着面包片回过头,看见一个五官精致,妆容精致,似曾相识的,裹着一件睡袍的年轻女子捂着嘴看着她。地锦拿着件毛衣外套从房间里冲里出来,看见她傻了一样看着眼前的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绿绮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裹着睡袍的女人和皱着眉的地锦,她感觉胸口都被面包片噎疼了,赶紧转身把面包片的袋子放回冰箱,开了一瓶矿泉水,取下嘴里还叼着的半片面包,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好不容易咽下面包后,红着脸说:“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提着矿泉水,拿着半片面包,就跑上了楼,一口气跑进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大喘气。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就着冰冷的矿泉水吃完了那半片面包,或许矿泉水太冷了,冷得她泪流满面。胡乱地擦了一下脸,倒在床上,眼前都是那个裹着睡袍的美女的影子,原来他女朋友这么美,美得跟杂志封面的模特一样。
她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楼下的两个人却是都纠结了。
“地锦哥哥,她是谁?你女朋友吗?她是不是误会了啊?怎么转身就跑了?”程火儿拍了拍身上的睡袍。
“估计是被吓到了,都说让你不要进来了,你就不听。”地锦看着楼梯上瞬间消失的人影,长叹了口气。
“可是我又不是鬼,你看我还穿着长筒靴呢!”程火儿还抬起脚上的靴子在地锦面前晃了晃:“是她自己想多了!”
“你这丫头,干嘛披着七弦的睡袍?”地锦看着她身上的睡袍就头疼。
“不是冷嘛!这个厚实,就借一下喽。七弦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等的都要睡着了。”程火儿比了个哈欠。
“敢情你进屋来,就为了等七弦?你还没跟他联系过吗?”地锦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九点多了。
“知道你会请我吃晚饭,我就没给他电话,想着跟你回来给他一个惊喜。都九点多了,他怎么还没回来?他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程火儿想到这个问题,眉头都皱了起来。
“哦,难怪我说怎么一回来就先到上海来找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原来是利用我。”地锦看着还是鬼机灵的程火儿,直摇头:“你早点回去吧,我不知道七弦今天几点回来,这段时间他都在忙着画廊开张的事情,你改天约他,给他惊喜吧。”
“好吧,司机还等在外面呢,那我先走了,你赶紧上楼解释一下吧。”程火儿想着司机还等在外面,也不好意思再等下去,就脱了睡袍放回七弦的房间,然后跟地锦告别。
地锦送她出门,走到楼上,在绿绮的房门前,停了好一会儿,举起手想敲门,手快触到门,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手,黯然转身走下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兀自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
难过是因为她怎么可以自己下了定论就逃开了,怎么也不问问他,这穿睡袍的女子是谁?其实他会让火儿进屋来,也是因为看到绿绮发来的短信,说她已经回来了,想着借火儿试探一下,她对他有没有那么一点意思。他明明看到他们进院子时,她就站在窗后的阴暗里,那么久也没见她下来,问他。可见她是一点也不介意他,想着她刚兔子一样避开他,他心里那是一个郁闷啊。
庆幸呢,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冲动地敲开她的门跟她解释火儿的事,或许就让她这样误会着也好,就这样让她误会了他是个游戏人生的人也好,免得她把心遗失在他身上,免得他走后她会为他伤心难过。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她误会了,他的心就纠结到一团呢?呼吸也越来越不舒畅,疼铺天盖地袭来,疼到他浑身都发抖起来,赶紧忍着疼痛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支喷雾对着自己的嘴喷了几下,并使劲地深深吸了几口气,胸口的疼痛才好了一点,气息也稍微顺了一点。
黑暗里,卷缩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嘴里轻轻地呼唤着那个深深镌刻在心底的名字:“绿绮、绿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