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驾驶着车子,藏族老阿妈坐在副驾,度建松和马子洲以及藏族小姑娘依次坐在后排抱着男子。之所以让马子洲坐后排中间,是他力气大好抱人。藏族小姑娘照看着她阿爸的头部,虽然说眼前的男子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但藏族小姑娘依然用毛巾擦着男子脸上的血迹。度建松像着了魔似的,抱着男子冰冷的双脚,心里美滋滋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还时不时地绕过马子洲,朝藏族小姑娘看上一眼。藏族老阿妈坐在副驾,一直给我指着路,告诉我该怎么走,走哪里。我当然是听不懂藏语的,都是藏族小姑娘在身后做着翻译。
我们行进的路线依然是布伦台的方向,只是行走的路线不同,因为有藏族老阿妈指路,我没有开导航。可越是往前走,越是难走,起初还依稀可以看到车辙印,到最后连车辙印都没有,周围黄芒一片,感觉与整个现代文明隔绝一样。
“这位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度建松突然开口说道。
从这小子催促我的时候,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原来他一开始就发现,眼前的这个藏族小姑娘,就是那天在格尔木饭馆遇到的那个,大概是为了讨好她吧,所以才表现得如此积极。
刚开始,我也是觉得眼前这个藏族小姑娘有点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被度建松这么一问,这才恍然大悟。
“对不起,这个大哥哥,我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
藏族小姑娘很认真地回道,从她的语气里,可以听出她并没有说谎,或许是度建松在格尔木饭馆给她的印象不深刻的缘故吧。
度建松连连咳嗽了两下,缓解了下尴尬的气愤。
我心里也暗暗在偷笑着度建松的自作多情。
马子洲好像也想起来那个藏族女孩了,他不敢和女孩子说话,也不敢正眼看女孩子一眼,本来藏族小姑娘坐在他身边就有点紧张,此时藏族小姑娘在他身边说话,更显得不知所措,腰板挺的直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看着,脸上也看不出一丝表情。
过了片刻,度建松继续说道,“就是在格尔木饭馆啊,我们两个发生了误会,我以为你是周阿姨介绍来相亲的,你想起来了没有?”
藏族小姑娘哦了一声,好像也想起来了,勉强从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客气地答道,“你就是上次我在饭馆里遇到的那个胖……”她本来要说胖子,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大哥哥,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大哥哥,谢谢你,还有另外两个我都不知道名字的大哥哥,谢谢你们帮我们……”
度建松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度建松,今年刚满三十岁,我老家在河南,现住在格尔木市里……”
我想,藏族小姑娘的父亲出了事故,本来是伤心的心情,哪有心思来和度建松相亲,于是我打趣着说道,“阿度,你以为这是在相亲啊,要相亲也得找一个有吃有喝的地方吧?”
马子洲听到这里,禁不住噗嗤一笑,笑了一声后立即又恢复了那副严肃的表情,因为在这种气氛下是不该笑的。
藏族小姑娘好像并不介意,认真地说道,“这位阿……阿度哥哥,我记住你了,谢谢你今天帮我们。我叫顿珠卓玛,今年二十五岁了,等救活了我爸爸,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好的,好的”度建松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和自己做朋友的小姑娘,喜不胜收,高兴的连连答道,那兴奋劲,好像自己的初恋答应和自己在一起般。
要是在我们老家,此刻夜幕已经降临,周围黑黢黢的,但在格尔木,即使是晚上九点钟的样子,周围还是一片明朗,压根看不出天要黑的样子。远处的雪山,依然能看得见阳光普照,显得寂静而神秘。
在藏族老阿妈的指引下,我们的车子行驶在凹凸不平的戈壁滩上。起初我还能判断出车子行驶的方向是朝西的,可此时完全没有了方向感,只是按着老人的指引朝前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行驶了三个小时。
“卓玛姑娘,你能不能问下奶奶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啊?”
度建松看着周围渐渐暗淡去的环境,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惧感由心而起,他想快点结束这个劳顿的旅程,于是试探着问道。
其实我也想问这个问题的,但就是开不了口。
卓玛姑娘把男子的头往怀里抱了抱,叫了一声“阿乙”,这个我们能听得懂,阿乙就是祖母的意思,接着她说了一句藏语,大家却没能听明白。
藏族老阿妈指了指远处的雪山,淡淡地回了一句藏语。
卓玛姑娘忙说道,“三个大哥哥,我奶奶说就在前面的雪山下面,应该快到了。”
一听卓玛姑娘说在雪山下面,而我们眼前也的确快到雪山脚下了,不知不觉,我脚下的油门也加深了,车子较前略微加快了速度。
突然,车子停止了前进,我深踩一脚油门,车子依然一动不动,我切换成四驱模式,然后打开三把差速锁试图脱困,结果车子还是陷在了原地。
我跳下车一看,四个车轮已完全陷入了沙子内。
戈壁滩看着坚硬,其实只有表面有一层坚硬的外壳,在那层坚硬的外壳下面,都是松软的沙子。
看着离雪山近,实际走起来却很远,如果靠两条腿走到雪山脚下,还不知要走多久。
度建松也下了车,绕着车身转了一圈,最后给出的计划是先用猴爬杆顶起车身,车轮下的坑先垫上沙子,然后再把脱困板垫在四个车轮下脱困。
经过一阵猛如虎的操作后,我们成功脱困了,累得气喘吁吁,感觉整个肺要炸裂般,同时也耗费了约半个小时。
可笑的是,车子刚行驶了一百米,又陷车了。
度建松生气地下了车,走在车头前,生气地用手拍了一掌引擎盖,抱怨道,“靠,买你这么个老爷车啊,这么快就趴窝了!”
我笑着安慰他说,“你就满意吧,这车的越野性能已经很不错了,要换作其他车试试,早就把我们扔在路上了。”
我们三个一番商议后,最终决定弃车,步行至雪山脚下。
可同时难题也来了,若要去雪山脚下,就得带上户外用具,身上的登山包足有三十斤重,本来高原空气稀薄,含氧量低,如果是背着登山包也是勉强可以行走的,可要是再抬着一个二百斤重的男子行走,那难度可想而知。再加上度建松的脚伤还没有完全愈合,不能负重走太多的路,我们即刻感觉当下真是举步维艰。
正在我们三个犹豫苦恼之际,藏族小姑娘抱着两捆毯子来到了我们跟前,柔声说道,“三个大哥哥,我奶奶说她可以抱着阿爸走到山脚下,你们自己顾着走就行了。”
从藏族老阿妈抱她儿子上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作为老年人,本是骨质疏松、肌肉萎缩的年纪,心肺功能也处于衰减状态,别说是干体力活,就是走快了都会气喘,而眼前这个老人却和其他老年人明显不同,她的体力甚至比我们年轻人还强。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们依然不忍心让一个老人,扛着一个两百斤重的男子上路。
说话间,我无意地扭头朝车上看了眼,哪里有藏族老阿妈的身影,眯起眼睛一看,一个模糊的影子已在朦胧的夜色中走出了很远。
正待我要开口问时,卓玛姑娘忙解释道,“我奶奶已经抱着阿爸走了,咱们快跟上!哦,对了,我奶奶说让你们只管把汽车坐垫拿上,休息的时候可以坐,其他的东西就不用拿了。给,这个是你们三个的,你们自己拿,我拿我们的。”
卓玛姑娘说完话,转身朝藏族老阿妈离去的方向追去。
原来毯子是休息的时候用来坐的,起初见到卓玛姑娘的第一眼我就注意到她手里的毯子了,一直不知道毯子的用途,本以为是有什么很大用处,却是休息的时候用来坐的。
此时,卓玛已经替我们拆下了汽车上的棉麻坐垫,用绳子捆成一捆递到了马子洲手里,也许她觉得马子洲体格比我和度建松都强壮的缘故吧。
虽卓玛姑娘转达藏族藏族老阿妈的话,让我们只带着汽车坐垫就行,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带了户外用的登山包。
度建松有脚伤,不忍让他拿东西,他的背包就由马子洲挂在胸前。我背着我的登山包,加上汽车坐垫,还别说,虽然一捆汽车坐垫只有七八斤的样子,走在这高海拔的地方,真增加了不少难度。
在月光的笼罩下,我们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踏在前往雪山脚下的路上。
藏族老阿妈始终走在最前面,她双手平托着那个二百斤重的男子,感觉像抱着个海绵一样,那体力和脚力,就算是马子洲也是远远比不上的,我们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惊讶之余,有个疑问突然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了出来,藏族老阿妈从哪里来的如此神力,莫非她带我们去的地方就是她获得神力的地方?与此同时,我又想到了格萨尔王的那段神奇的经历,莫非我们要去的是格萨尔王遇到过的地方?这一切似乎又和二哥的计划接轨了。
自卓玛姑娘出现后,度建松像变了个人似的,话语多了不说,走起路来也比以前快了很多。我想,这大概就是心动的力量吧。
马子洲虽然拿着六十斤重的东西,毕竟是当兵出身,练出了耐力,走起路来比我轻松多了。
卓玛姑娘一直紧跟在藏族老阿妈的身后,有时还会转过头给我们打气加油。
可还真别说,有了卓玛姑娘的鼓励,我们似乎都忘记了劳累,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大概走了一千米的样子,在一个地势平缓的地方,藏族老阿妈突然停住了脚步,盯着眼前的雪山出神地望着。片刻后,她对身边的卓玛姑娘说起了藏语,说了很久。
卓玛姑娘起初好像有些不高兴,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说完话,卓玛姑娘打开随身携带的毯子,慢慢铺在地上,而后帮着藏族老阿妈把男子放在了毯子上。
藏族老阿妈放下男子后,面对着雪山,开始趴在地上祭拜起来。
卓玛姑娘缓步走到我们跟前,转达藏族老阿妈的话语说道,“奶奶说怕你们走累了,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等休息好了我们再继续赶路。”
我本想说没走多久不累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进去,心想,也许是藏族老阿妈为了照顾脚上有伤的度建松,所以才这么快休息的,于是忙回道,“既然来这里了,就听你们的安排了。”
卓玛姑娘突然脸色一变,露出一丝歉意,言不由衷地说道,“三个大哥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们!”
“卓玛姑娘,你不要客气,其实我们也要感谢你们带我们来这里,我们之所以来这里……”
虽说我们来昆仑山是找外星人的,而且没有找到,但藏族老阿妈带我们去的地方能救活一个死人,这不禁让我想到外星科技,若不是外星科技,凭我们目前的技术,是万万做不到的。这时,我也不必隐瞒,打算告诉卓玛姑娘,我们前去昆仑山找外星人的事情,我也很想从藏族老阿妈那里,得到一些昆仑山里面隐藏的秘密。
卓玛姑娘好像已经知道我要讲什么,噗嗤一笑,如花儿般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不在意地笑着说道,“三个大哥哥,我是青海大学名族学院舞蹈系毕业的,要不我给你们跳段舞蹈吧?”
度建松一听有美女要跳舞,连忙拍手叫道,“好啊,热烈欢迎呀!”
对于卓玛姑娘的举动,我感到有些意外,此时,她应该告诉我们昆仑山里面一些情况的,而她却有意在避开一样。我心想,或许卓玛姑娘对里面的情况也一无所知,所以才不愿提起,也没有多想。
“卓玛姑娘,我看你还是保存点体力等会赶路吧。”
马子洲大概也是出于关心人吧,想着在高原上行走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事情,再跳舞的话一定会消耗不少体力,于是认真地说道。
“洲哥,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想跳个舞,又不跟你要钱,你咋还不乐意了?”
事情的发展没有如了度建松的愿,他的魂早就丢给了卓玛姑娘,一听马子洲拒绝卓玛姑娘跳舞,心里立马不高兴了,带着几分怨气说道。
藏族姑娘给我们跳舞是一种极大的盛情,当然不能拒绝,于是我接话道,“卓玛姑娘是在高原上长大的,早就适应了这种环境,跳个舞不会影响她赶路的,来,咱们把照明灯给照在中间,一起欣赏我们的卓玛姑娘优美的舞蹈吧。”
“云哥说的对,来来来!”
说着,度建松率先打开了头上的照明灯,照在了一块平整的地面上。
我和马子洲也打开了头上的照明灯。
“卓玛姑娘,你需要什么样的音乐,我给你选。”
说着,度建松拿出手机,打开一款音乐软件。
卓玛姑娘似乎也很高兴给我们表演,右手挠了挠头发,翘着头想了一下,兴奋地说道,“在这里能遇到你们三个好心的哥哥是一种缘分,也是我们莫大的荣幸,那我就来段《遇上你是我的缘》吧!”
“是央金兰泽演唱的那首吗?”
度建松低头扒拉着手机问道。
“是的。”
卓玛姑娘应了一声,摆好了要跳舞的前提动作。
一首悠扬的高原歌曲回荡在冰冷的戈壁滩上,瞬间燃热了我们三个大男人的心。遇上你是我的缘,是啊,我们三个遇到卓玛姑娘的确是种缘分,此情此景,此声此歌,似乎让我们的愉悦心情瞬间升华到了高潮。
卓玛姑娘好似高原上圣洁无暇的雪莲花,她偏偏起舞的样子,又像一只天真无邪的蝴蝶,优美的舞姿加上轻盈的步伐,让人看得爽心悦目。
眼前白雪覆盖的昆仑大山,瞬间变成了一座安静祥和谐的城堡,特别是在月光的笼罩下,更显得神秘且遥远无比。那里没有争吵,没有喧嚣,人们尊老爱幼,礼尚往来,相互承让,各自过着衣食无忧、不问世事的生活。
随着音乐的节拍,我们三个大男人不但陶醉在舞蹈中,也陶醉在歌声中,仿佛置身世外,云游仙境。
突然,一阵巨大的隆隆声打断了我们的“舞会”。
度建松忙关掉音乐,和我们一起屏气凝听周围的动静。
我想,藏族老阿妈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扭头朝藏族老阿妈休息的地方看去。这一看,心里顿时一惊,不知何时,藏族老阿妈早已带着她的儿子离我们远去。
卓玛姑娘好像知道其中的缘故,像个受惊的藏羚羊,忙弯着腰带着哭声,连连给我们道歉,“三个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对于卓玛姑娘的举动,我们三个大男人顿时一脸惊愕,原想着藏族老阿妈会带我们一起去那个能起死回生的地方,没想到她会突然把我们留在了这里。此时,在我们的心里,虽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用。
卓玛姑娘继续哭着说道,“其实奶奶知道你们很想去那个地方,但那里很危险,就连奶奶自己都没把握能返回来,她不愿意我们一起去冒那个险。奶奶还说,还说你们是好人,说你们会把我安全带回家的。其实,我在这里给你们跳舞,就是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对不起大哥哥们,对不起!”
卓玛姑娘说完,蹲下身,伏在膝盖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刚刚还在翩翩起舞活波可爱的小姑娘,突然伤心地哭了,无论是哪个男子,见到这个样子都会心生悯怜。
马子洲是个直性子,平时也没有讨过女孩子开心,不会安慰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见卓玛姑娘伤心地哭了,怜香惜玉之情悠然而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卓玛姑娘,心里也跟着难过着。
我转念一想,藏族老阿妈和卓玛姑娘根本就没有义务带我们去那里,何来道歉,她一路上一直在说感谢我们的话,感谢我们带她们来这里,这对于一个帮忙的人,已经足够了。我又看了看马子洲和度建松的表情,也毫无要责怪卓玛姑娘的意思,于是安慰道,“卓玛姑娘,你不用给我们道歉,你又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啊。”
“就是,就是,卓玛姑娘,我们没有责备你啊!”
度建松也在一旁安慰道。
卓玛姑娘听得我们没有怪她,站起身,依然带着愧疚的语气哭着说道,“三个大哥哥,我给你们讲下我奶奶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