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弟,快看前面!”
马子洲突然放慢了车速,带着急切的语气喊道。
我放眼一看,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不轻。
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驼背藏族老阿妈站在马路边,右手拿着转经筒,缓慢地摇着,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也好像在等着什么。
一个老人站在路边倒没什么,关键是她身边还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从侧面看去应该是个体胖的中年男子,身上盖着一块棕色毛毯,头上裹着一块白色哈达,哈达已经被鲜血染红。
“快救人!”
我急着喊了一声。作为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不管何时何地,铭记心中。
马子洲稳稳地把车停在了藏族老阿妈身边。
车停稳后,我忙打开车门,第一时间冲下了车,跑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急救箱,飞奔到男子跟前就准备救人。
在这关键时刻,时间就是生命,抢救一个病人,有时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关键的这几秒钟也许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马子洲也跟着跳下了车,本打算帮忙的,后来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度建松脚上有伤,不便下车,坐在车窗边着急地看着。
藏族老阿妈见我走过来,脸上一喜,把转经筒揣在怀里,指了指地上的男子,又指了指我们的车,很明显是要搭车。
“奶奶,我是医生,让我先给他看看!”我站在老人跟前,着急地说道。因为要救人,心情也比较激动,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藏族老阿妈不慌不忙地摆了摆手,说了句藏语,又指了指我们的车。
我理解藏族老阿妈的意思,她不愿我查看那男子,此时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忙蹲下身给那男子检查。
首先我要检查男子是否有生命体征,好做进一步的处理。一摸颈部大动脉,二看胸廓起伏观察呼吸,然后默数十秒钟来作出判断,这是急救判断一个人生命体征的关键步奏。经过我的检查,判断出男子已经丧失了生命体征。
“洲哥,快帮我准备下肾上腺素,准备静脉推注!”
我知道马子洲学过急救,说完后忙揭掉男子身上的毯子,准备进行心肺复苏。
藏族老阿妈见状,忙弯下腰,用左手拉起了我的右胳膊,说了句藏语,右手连连摆着,示意我不要动地上的男子。
这时候,我最需要的还是病史,男子如何受伤,何时受伤,昏迷多久等关键信息,可是老阿妈说的藏语我一句都听不懂,根本无法交流,关键是她还不让我动地上的男子。如果男子的呼吸和心跳刚停止不久,完全可以抢救,毕竟是一条人命,如果超过黄金五分钟,大脑缺氧就会形成脑死亡,即使抢救活也是植物人。当然,抢救一个人一般是三十分钟,若超过三十分钟就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可如果能抢救活地上的男子,哪怕是一个小时我也愿意。
正在我不知所措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大喊的声音,“大哥哥,你们等等!”
我忙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藏族小姑娘怀里抱着一捆毯子之类的东西,正急匆匆地朝我们跑了过来。
藏族老阿妈见我不再动男子,也放开了我的胳膊,直起腰,从怀里掏出转经筒,又开始摇了起来。
藏族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们跟前,先看了看马子洲,弯腰道了声你好,而后又转过身对着我说道,“大哥哥,你好!这个是我奶奶。躺在地上的是我阿爸。阿爸开车时出了车祸。你们能不能带我们去一个地方,要多少钱都可以!”
听藏族小姑娘会说汉语,我心里一喜。此时,我最关心的是伤者的病史,而不是她们要去哪,目前最重要的是抢救伤者,于是急着问道,“你阿爸什么时候受的伤,昏迷多久了!?”
藏族小姑娘叹了口气,带着哭声,伤心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受伤多久了,发现的时候人就成这样了。大哥哥,求求你们,请你们带我们去一个地方,那里能救我阿爸,我奶奶知道去那儿的路……”
“那你们发现阿爸受伤到现在多久了?”我依然问着病史,想确切知道伤者受伤的时间,好做下一步计划。如果受伤超过抢救的时间,我会安抚她们或者帮着她们,把这个丧失生命体征的男子送回她们家安葬,如果没超过抢救时间,我会立马实施抢救。
藏族小姑娘仰头思索了一下,带着哭腔说道,“阿爸是在城里做虫草生意的,他本来今天一大早要赶回来接我和奶奶去格尔木的,可谁也没想到快到村里的时候出了车祸,车子撞上了电线杆。阿爸被村里人发现后就赶紧送到了村卫生室,村卫生室的医生给阿爸检查了身体,说阿爸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她说到这里更伤心了,两行热泪汩汩而出,停顿了片刻,继续哭着说道,“大哥哥,我奶奶说有个地方能救我阿爸,求求你们了,请求你们带我们去那里好吗?你们要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的!”
我听她这么一说,救人如火的心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被浇灭了。既然村医已经确认男子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而且现在是下午四点钟的样子,呼吸心跳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抢救时间,那就意味着地上的男子已经逝去。
打消了救人的急切心里后,我遗憾地站了起来,无奈地朝藏族老阿妈看了一眼。只见她正盯着远处白雪皑皑的昆仑山发着呆,手里不停地摇着转经筒,看不出丝毫伤心和难过,更多的是岁月无情的洗礼。
“云哥,你没听她说有个地方可以救人吗?咱们赶快去那里呀!”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度建松,不知何时他从车上走了下来,冲着我猛不丁地喊了这么一句,也表现出很着急的样子。
正当我好奇度建松怎么会为一个陌生人着急的时候,他悄悄走到我跟前,凑到我耳朵边低声说道,“这个人我认识,他就是抵押古书给我的人,也是那个知青的儿子……”
听度建松这么一说,我脑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嗡地响了一声,接着脑海里一片空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好像是被人有意安排一样。
还没待我回过神来,藏族小姑娘又急着说到,“这个大哥哥,求求你们带我们去那个地方,求求你们了!”
是啊,藏族小姑娘一直在恳请我们带她们去一个地方,我却一心想着如何去抢救伤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虽说人死不能复生,是个亘古不变的事实,但从我自己的经历来看,也许它真的会发生改变。
突然,我想起自己能预知生死的能力,忙蹲下身查看那男子的手臂。
失望的是,在男子冰冷的胳膊和手上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如果他寿命将近,我是能看出来的,莫非他真的还有救?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已经逝去的人,身上也是发现不了任何异样的。
“洲哥,快把咱阿爸抱到车上来!”
是度建松的声音,急着救他的生意伙伴可以理解,但改口叫阿爸又让我有点怀疑这小子的用意,莫不是为了讨好藏族小姑娘而显得如此积极吧,想想这小子还真不见外啊。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我愣了一下神,还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
男子体胖较重,我是无法抱起的,正打算喊人一起抱人的时,马子洲紧走两步,已经站在了我旁边。
“让我来,云弟。”
马子洲说完,忙蹲下身,要抱起地上的男子。
我知道马子洲力气大,但还是想帮下忙。
可就在我和马子洲要抱起地上的男子时,藏族老阿妈弯腰碰了碰我和马子洲的胳膊,说了一句藏语。
藏族小姑娘忙解释道,“我奶奶说让她自己来。”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看了一眼马子洲。
马子洲也疑惑地蹬着眼看着我。
藏族小姑娘接着说,“我奶奶力气很大,你们让我奶奶自己来。”
我和马子洲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于是站起身,让在一边,好奇地看着藏族老阿妈如何抱起这个体重足足有二百斤的藏族汉子。
藏族老阿妈把转经筒揣在怀里,把藏族长袍往起撩了撩,蹲下身,一手伸进男子的脖子下,另一手插入男子的大腿下,而后腰上一使劲,竟然硬生生地抱起了地上的男子。
而此时,男子的身子已经僵硬,直的像根棍子。
我俩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扭头一看度建松,早已打开后排座椅的车门,站在车门前准备帮忙。
马子洲先发了一下呆,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可以帮忙的,于是忙跑到车门的另一侧,准备接应藏族老阿妈。
我也没有闲下,收拾好急救箱,放在后备箱,忙朝驾驶室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