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霍不悔死去还有两天半
齐定胜恪尽职守地看护了老人一整晚,还要像这样守个两天。
天亮,他关闭侦察,机械眼变回棕瞳,下厨,做早饭。
霍不悔也早早起了床,饱腹后,他主动提议要去外面逛逛。
“如果遇到危险的话……”齐定胜不太放心。
“反正有你在,不是吗?”老人欣然一笑。
“……我会尽力。”齐定胜拗不过,如此保障道。
两人就这么一个推轮椅一个坐地上了路。
老人家挺和蔼,就是不爱讲话。
走廊里遇到邻居打招呼,他全都只是点头笑,来回应。
这也害齐定胜误以为他早已是风中残烛。
可外出后,每每遇到不公不义之事,诸如污染环境、毁坏设施、欺凌、盗窃、性骚扰、等等等等,这一系列本该由城卫来管的事,他又总是会挺身而出。
这给齐定胜添了不少麻烦,但保镖工作就是如此。
雇主惹了事,等同于保镖惹了事。雇主要他伸张公正,他也没法充耳不闻。
设想中,这趟外出应该只是简简单单散个步才对,谁料一路下来,压力积增。
于是,休息时,齐定胜歪头苦笑,旁敲侧击地问:“您好像很喜欢救助他人呢。”
霍不悔低着头,似在缅怀,简洁地回答:“习惯所致。”接着,他扭过头来,跟着苦笑,“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俩人的上午时光就这么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中度过。
另一边,公会已暂时打样,员工们正在午间休息。
唐雪聪换回了平日的黑白职装,卷发盘在脑后,细框眼镜架于鼻梁,黑衣白衬包臀裙,黑丝长腿高跟鞋。
就连品尝清汤的画面,都宛如名画。
昨天有工人施工,今天同事们自然都回到了大厅用餐。
一名丸子头女同事,似乎偷了点八卦,笑着俏皮地凑近:
“你那小男友昨天又来找你啦?”
唐雪聪震惊到汤汁都“噗”地一口全喷出来。
“我啥时候有的男朋友啊?”她离奇反问。
“那个扎着马尾的艺术家不是吗?”
“他??”唐雪聪一脸的不待见,“长得像而已,王八蛋一个!”
“那他来找你干嘛?”丸子头嘟嘴眨眼。
“接委托呗。”唐雪聪耸耸肩,撇撇嘴,“保护委托,事少钱多。”
“保护谁啊?”丸子头又八卦起来。
唐雪聪斜了眼,无奈叹气:“别乱想。一个普通老人而已。”
没挖到猛料,同事只觉没劲,很快又找别人聊去了。
唐雪聪吁一口气,回过头,开饭开饭。
而桌前地板原本是空空如也的,现却有一对高跟鞋,亭立在她视野里。
她茫然抬头。不知何时,大名鼎鼎的童嘉一,已靠近到她桌前。
“中午好?”俩人算是上下级,童嘉一还主动问好。
“您好……”唐雪聪略显卑微,甚至弱里弱气地弯腰回应。
与此同时,齐定胜这边正在点菜。
一老一小都凑在柜台前,他一会低头问老人想吃啥,一会抬头吩咐店员。
霍不悔答得随意,倒一直扭头望着门外街景。对于吃,他向来要求不高。
他佛系得像这世上不存在能够吸引他注意的事物。
直到一道倩丽身影,从街上穿过。
他一下子变得移不开眼。
随之从眼底涌出的,有歉意,还有海量的思念。
齐定胜这边已经下完单,准备带老人找位子坐。
可一回头,人不见了。
他惊得先是来回扫视,然后拔腿冲向门外,着急心乱。
喂喂!你是个坐轮椅的老头啊大哥!别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啊!
霍不悔时日不多,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凄……”
茫茫人海中,他寸步难行,仍奋力追逐着那道似曾相识的背影。
他唯一的赶路方式就是死命地推搓轮胎,为此,手皮都磨出了血。
“武凄……!”
他失神呐喊着,伸出手。
可当他如愿以偿地抓住女人手腕。
回过头来的,却是另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有病啊?”对方感到恶心,怒斥。
齐定胜正好追到,见状,上前,挡在老人面前,连连鞠躬,连忙道歉:“抱歉啊抱歉…”
女人忿忿远离,他也回过身,摊开手,满脸不解。
他有话想说,或是疑问或是斥责,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老人失落不已,低头不语,像老父亲以为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结果只是错认了她人一样。
齐定胜也只得识相地保持沉默。
二人回到公寓时,天已黑,只剩最后几抹橘红。
老人仍处在失落之中,久久没能缓过神。
齐定胜很想安慰,可发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只得轻轻拍拍老人肩膀,随后专业保镖般,开始清查房间。
寂静一直持续到二人进屋。
齐定胜先是干净利落地点明蜡烛,然后穿上围裙,准备下厨、烹饪。
而他来到储物柜前取材时,霍不悔也已来到桌柜前,身子、手臂都伸得老长,像鳏寡孤独的老人想抓住最后一丝温暖,试图取下其中一幅相框。
齐定胜前脚备好食材,后脚便听到了物体砸落声。
回头一看,老人没拿好相框,正吃力地弯着腰,尝试从地上捡起。
少年立马停下手中事物,伸手援助。
而将相框翻转,照片上的灰尘,已有大半被震落。
这确实是一张情侣合拍,霍不悔年轻自信,搂抱着他的女孩,也笑容开朗。
齐定胜下意识地一怔。他还记得两人初见时,老板骂他,就因为他想碰这照片。
霍不悔也顿住了,好长时间,都没下一动作。
而就在齐定胜机敏弯下腰,准备将照片归位,或交予他手,装作啥也没看见,全当无事发生的时候——
老人落寞开口,幽幽介绍起图上的另一角色:
“她叫武凄…我的……妻子。”他垂低眼帘,眼神消沉,“本来……我们应该要有一个家室的。”
“…发生什么了吗?”齐定胜正好也好奇,慢慢站直了,睁大了眼睛,问。
霍不悔:“我背叛了她。”一语惊人。
他就此开始娓娓讲述平生。
他之所以会去当兵,因为儿时曾亲眼目睹全家被杀。
那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一群人。
却在魔物袭击村子时遭受波及,给一巴掌顺带着扫死。
复仇的果种因此埋下,这也变相帮助年纪尚小的他,很快在军队里得到了认可。
这小子上了战场,一定是个无往不利的怪物吧?
人们都被他的坚持不懈所折服,如此心想,也是一种认同。
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群新兵,都以为自己能在战争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硬实力的差距,从来都没法靠友谊、感动、或是仇意来弥补。
一次小规模远征,魔物几乎横扫了一切,人们溃不成军。
逃兵众多,如鸟兽散,其中就包括了霍不悔。
他死战到了最后一刻,最后为了活命,而逃跑,误打误撞,进入了片森林。
那无疑是虫蛇鸟兽的天堂,而最主要的是,他跑晚了,已身负重伤。
他急需救治,却孤立无援。
而更糟糕的是,魔物那山沉海重般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他逃不掉了,那头魔物只要愿意,整片林域,都难逃一死。
客观地说,他必死无疑。
而失血太多,他两眼都开始发黑。
想活命就必须再逃一段,但他就这么在树桩子后,昏倒过去。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醒来,居然还活着,正躺在一片温香软玉之中。
武凄救了他,一个眼睛像红宝石的,世所罕见的美丽姑娘,两人正处在一片废弃村落里。
“她眼中有光,而且,好像很在意我,目光一直追随着我。”
霍不悔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
“‘是叫一见钟情么’,她当时是这么问的。”
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上来就对一个二十几年来,满脑子只有复仇的男生表明了心意。
俩人理所当然地坠入了爱河。
这本该是件好事,就算不是一个好故事,至少也有个美好的开头。
可霍不悔对此的评价却是:“从一开始……这一开始也许就是个错误。”
女追男,隔层纱,接下来的故事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
相遇,相爱,再决定相守终生。
一切都那么一帆风顺。
直到……
二人世界时,俩人同床共枕,深情对视,武凄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很是好奇。
武凄:你难道没有器术吗?好像从来没见你用过。
她笑起来像春风,像暖阳,亲近,温情。
霍不悔:我以前是士兵嘛…而我的器术……并不适合用来打仗。
他略自卑地回答,器术的强弱,难免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自信心。
而这种毫无保留的相互交流,本该令两人关系,更促进一步。
回忆到这,霍不悔眼神都幽怨了,怨恨着的,却是自己。
“如果我的‘命算’真的只能用来算命就好了……”他幽幽地说。
眼里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悲伤、遗憾、还有愤怒。
“这样我兴许会失去那份真相,但我也一定能保住那份…心安理得……”
齐定胜不太理解,看向他的眼睛,想得到答案。
霍不悔随即却反问道:
“如果一个坏人,他装了大半辈子好人,那他还是坏人么?”
他皱紧眉头,无比自责,接着说道:
“如果我的器术……能再废一点…再废一点……就好了。”
然而那无法改变的,已经在过去发生的事实却是——
霍不悔想测下看看武凄还能活多久,自己还能和她相依相伴多久。
于是他久违地掏出了沙漏,使用了命算。
命算能计算生命;
也能检测种族。
而结果是——沙漏里,浓液迅速增涨,慢得快要溢出,武凄竟拥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结果是——那些如在沸腾冒着气泡的浓液,全为深紫色。
这说明武凄的种族为“魔物”。
检测时,人类是沙黄色,妖仙是银白色。
紫色、深紫色,由蛮兽、魔物,独有、专享。
齐定胜瞬间明白了老人所说的“背叛”,大致指的是什么。
霍不悔紧跟着忏悔、憔悴地讲道:
“一个被魔物杀了全家的可怜虫,碰上了伪装成人类的魔物……还能有什么结果?”
他重重地皱起眉头,几乎要拧成一片。
“我当晚就把她撵出了家门。”
“那时,无能狂怒的我,也只能这么做……一开始,我迫切地想杀了她,以此来报仇雪恨……
“可整个房间都被我砸烂了,她依然毫发无伤……”
当时,霍不悔无法谅解这种欺骗。
武凄在他眼里也一下子变成了罪大恶极之人。
可前者最后却是哭着离开的,痛哭流涕,梨花带雨。
于门前,她最后一次苦苦哀求。
霍不悔却面无表情,毫不留情地,将门重重摔她脸上:
“咚——!”
“……你应该有了解的吧?作为银牌冒险家。”至此,沉默一秒后,霍不悔突然发问。
“什么?”
“魔物和魔不同,”老人舞了舞手,“后者打造前者,并创造蛮兽。”
他继而讲述:
“而魔本非神的天敌,它们不过是群……离经叛道的神。”
“魔创造了蛮和魔,神创造了人、妖、仙。”
“蛮兽对应着人类,而魔物,对应着妖和仙。”
“前面那对,生来一般只有一到两种能力。”
“而后面那对……生来就拥有着数以百计道器术。”
齐定胜表现得就像一个对此充满好奇的听众。
然而,这可谓这世界里,人尽皆知的事。
他好歹是张银牌,穿越到这,从未离开,不可能不知情。
可就像朋友之间有谁伤心了,另一方不愿听,至少也会给足尊重一样,他不忍心打断。
霍不悔自然也就顺着说了下去:
“而妖仙之所以强大,因为他们在‘圣山’上土生土长,那毕竟是由诸神尸体演化而成的,生机勃勃的高山。”
他们和诸神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有幸瓜分了诸神的神性,以及‘灵性’……
没有灵性,他们充其量只是些徒有大量器术的低能动物和无能植物。
而有了灵性,拥有智慧,他们才有资格变成的妖仙。
和人与猿猴之间的差别差不多。
妖同时具备着人与野兽两种形态,而仙所具备的,则为人与植物。
至于魔物——
它们的力量来源,乃至诞生,都透露着冷血、残酷。
它们原本基本都是蛮兽,作为工具而非生命诞生的生物,中性,并无雌雄之别。
而工具无法相互繁衍,最多也就生产些大不如自身的低级生命体。
个别蛮兽之所以能有幸进阶为魔物,靠的也只是将群魔尸体瓜分蚕食到了一定程度,诞生方式和妖仙相比,大同小异。
“我也许真的后悔了吧……”
霍不悔慢慢地揪紧膝盖。
“在她最弱小无助的时候,我本该…安慰,却把她赶了出去。”
“可笑的是,第一时间,我还自我感觉良好,可笑的认为自己为家人们出了口恶气。”
“直到……”
他揪得太紧,裤腿都被微微拎起,手腕也因为太过用力,而上下颤动。
“直到一周以后……”
齐定胜听得入神,下意识问:“她原形毕露,大杀四方?”
“不。”霍不悔轻轻皱了下眉。
随后,他松开双手,苦笑起来。
“而是自暴自弃,曝尸荒野……”
这句真相仿佛抽空了他一身的精力,他整个人都略显虚脱。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篇报道……”
《大快人心!部队成功在荒野除杀魔物一头!不费吹灰之力、一兵一卒,大获全胜!!》
这是那篇报道的标题。
这也可笑地成为人类历史上,首次不流血的胜利。
“……你确定是她?”齐定胜难以置信。
“我保证。”霍不悔靠上背椅,神情低落,声音都在发抖,“那红宝石般的眼睛,我绝不可能认错……”
他好似一个倒霉蛋,所爱之人总是死得那么突如其然。
而在得知武凄死讯后,他内心莫名的空荡荡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想不通这是为何,两人之间早已经一刀两断。
一切直到——
直到他漫无目的地清理武凄所留下的痕迹,推开后门时,一封信从门上飘然划落。
霍不悔:“你信的开头……是什么内容吗?”
“嗯。”
“‘对不起’。”他看着少年的眼睛,平静得像已死去,“只有这三个字。”
“她……坦白了一切。”
霍不悔幽幽补充。
“她一开始是骗了我,那时她只为潜入人类。”
“但我所料想的骗局,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美好的故事,只有开头是一场欺骗,也仅此而已……”
“一见钟情是假……”他鼻子都有点酸红,“日久生情……却是真。”
可以这么说,蛮魔就是为了铲除人、妖、仙而诞生的。
武凄无法扭转自己的天性,她还是讨厌人类,但也存在着例外,有那么一个例外,她不厌……反爱。
她讨厌人类,同时又无比羡慕。
打打杀杀是每一头魔物的日常。
可人类这边的生活,安详、温暖、舒适……
她再也不用半睡半醒,以防夜间偷袭;也再也不必来者皆杀,人类社会,和气为要。
这里的玩具、游戏,这里的烟花、城市,这里除人以外的一切……
她都热爱并沉迷其中。
“而她最乐于做的事情……”
霍不悔开始哽咽。
“就是同我分享这一切。”
自相遇时的那句谎言以后,她再也没有骗过他。
点点滴滴,她全都一一记得。
“可就在她最需要…!最需要我的时候……”
霍不悔深吸一声,那是山沉海重般的失望。
“我却不要她了。”
而最叫人自责的遗憾莫过于——
等到她死了。
你这才意识到,自己都有哪里做错了。
“母亲为我取名‘不悔’,就是希望我能事事做到无悔。”
“而我做好了大大小小几乎所有事…唯独放过了那件我最需要做到的……”
霍不悔痛苦挣扎般地抬起脸来,对着少年,既发出了内心疑问,同时也是恳求:
“到头来,是我做错了么……?”
齐定胜举着呆疑的视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的”。但其实,他早已在心中秒答。
或许你能让她助威军队,让她在蛮魔战场上,也出一份力。
而就算退一万步,她再怎么不愿,再怎么不济,光让她不再杀人这一点,就能提前拯救数以千计的平民,数以万计的士兵。
只是现在再高谈阔论这些,已无异于马后炮。
齐定胜不愿口是心非,但也不想太过伤人。
于是,他回答得简洁,而又隐晦:“至少你对得起你的家人们。”
这句话像答非所问,又像是一语胜过万语千言。
而无法否认的是——
你对不起她,老霍。
而你那些家人若真心爱你,且仍在人世的话;
他们大概率也会让你不要把仇恨撒在她身上;
因为比起这些,他们肯定更希望,你能幸福、无悔。
齐定胜微挺胸脯,深吸一声。
他大可以把这些心声全盘托出。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让它们烂在肚里。
因为霍不悔想必早已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和这番心声一样,能叫他痛彻心扉的话,他想必早对自己说过。
齐定胜初来乍到时,合拍和全家福,可是并排摆一起的。
它们不分前后。
它们都一样重要。
“饿了吧?我去做饭。”
早在自作听众时,齐定胜就已下意识地抄来把椅子。
现在,他长叹一声后,撑膝起身,搁下木椅,直奔厨房。
老人需要冷静,而他也不能耽误了工作。
在他走后,霍不悔也默默拿起了那张合拍,轻轻抚摸着照片上,那龇牙大笑的人儿。
好似她仍在身边。
好像她近在眼前。
“对不起……”老人的声音很低很低。
他捏着相框的手,却很紧很紧。
这份感情,也真挚得好像能跨越时间。
“我已经老得不能再老啦。”他苦笑着喃喃自语,“早该下去……去陪你了。”
“但我……不想再有遗憾。”他话锋渐转,声音也从模糊,一点点变得清晰,“错选的路,再煎熬……也得走完。”
他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
“更别说上天还赐予了我……那样一件宝具。在我失足跌入湖底的时候。”
他低着头,依旧轻抚着照片。
犹如释怀一般,相框上的每一处灰尘,都被他亲手抹擦得一干二净。
随后,他缓缓抬头,眼神明清得像英雄决定牺牲自己,换取大义。
他的目光也定格在正于厨房作业,闷得满头大汗的齐定胜的背影上。
“必须有人来屠魔。”
对于这点,他无比坚定,以致于下意识地复读、强调了遍。
“必须……!”
*****
深夜,整座城市即将沉睡。
人们纷纷熄灭火光,拉上窗帘。
为了休息。
为防窥探。
因此,自然无人能够得知,这场在单身公寓里发生的逼供、谋杀。
女生蜷缩在血滩上,战栗不止,眼色灰白,一身冷汗。
她的腹部刚被穿开一道血洞。
甚至能像狗洞一样,透过这血淋淋的伤口,透视到墙的另一边——其背后的房门和家具。
肠、胃都没能幸免,不是给挖掉一块,就是给搅得稀烂。
她喉咙蠕动着,却说不出话,人之将死。
她也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在脑海里回荡的除了对死亡的恐惧,还有久久不能退去的震惊。
阳台前,圆板玻璃桌上,逼供所用的纸和笔,已被使用,滴滴鲜血,作为点缀。
男人哼着歌,拿起纸,上下看了几眼上面所写的情报讯息。
然后,以器术确认女生给出的信息全都准确无误后;
他“咔咔”舒展脖骨,轻笑着夸赞:
“这才对嘛,这才是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