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摇晃,摇晃……脑仁都快掉出去了但简陋的只用几块木板拼出的没有一点减震处理的马车还在晃悠悠前进,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马车上原本昏昏欲睡的几个人都不得不精神起来。
“该死的马车!虽然我们是囚犯但你这是在公然违背王国的法律虐待囚徒!”
旁边骑在马上跟随的护卫优哉游哉地拉住路旁伸出的一根树枝,待到它快要断裂的时候放开,那个大吼着站起来的囚徒瞬间被鞭笞在脸上划出一条浸血的伤痕,没有理他的痛呼那护卫拔出腰间的剑对着阳光仔细看着,说道:“小偷,强盗,海贼,破坏市场的狂徒,还有,嗯,公然袭击领主,你们知道吗?要是不在王国的领地我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你们,所以最好给我老实点!”
一个缩在最角落鹌鹑一样,一个蹲着痛叫,剩下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角落里缩着的安兹。
“诶,兄弟,你真的袭击了领主?”一个囚犯俯下身子去看安兹,没有得到回应他便伸手抓住安兹的肩膀拉了一下想去看他的脸,但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他愣了一下竟被吓得一抖,赶紧松手退开,旁边随车的护卫瞟眼嗤笑了一声。
“他,我我……”胆寒的囚犯似乎还想要解释一下以维持自己的尊严,但抖了半天也没有抖出半个字。
“好了,袭击领主可不会和我们坐在一起,瞧把你吓的。”阿拉迪尔阻止了他,拉着他挪动拷着脚链的脚和自己换了一个位置,接着他伸手去拉安兹,刚露出半个脸也吓得他身子一颤好险没有放手。
安兹的脸白得像纸,脸上到处都是鲜红的和干结的血迹,似乎是七窍出血,怎么活着的?不会袭击领主后被打的吧?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阿拉迪尔压下恐惧好奇地低头去看,在安兹苍白的额头正中有个闪烁着暗淡光芒的字符,在他想要仔细辨识时字符迅速地融入额头消失了。
安兹溢血的眼睛迅速恢复,那鲜红的血色仿佛转移一样让整个脸都恢复了红润,他看着阿拉迪尔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刚才尸体一样惨白血淋淋他没彻底吓到,现在安兹忽然笑了到是把阿拉迪尔吓得后退,安兹猛然起身忽然跪在地上抱住了阿拉迪尔的大腿,大声痛哭:“大哥!我想打篮球!”
什么篮球?人名吗?阿拉迪尔吓得不轻,挣扎两下没有挣脱,其他几位囚犯都被安兹脸上的血迹吓得后退都没敢动。阿拉迪尔犹豫了片刻,他拉起安兹的身子直视他的眼睛用力地说到,“不!你不想打篮球!你想挖矿!”
“我想挖矿?”
“对!你想挖矿!因为我们在去挖矿的路上,所以你想挖矿!”
“对!我们在去挖矿的路上,所以我想挖矿!我要挖矿!”
“铛铛!”随车的护卫终于受不了了,用剑柄在车栏上用力敲了两下看神经病的表情盯着两人,“老实点啊,矿场快到了!”
“当然!没问题!我,安兹金矿·马里奥可是大矿工!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铛铛!”随车的护卫又敲了敲车栏,“矿场所有囚犯一律不得拉帮结派,这次就算了,知道吗?”
“当然!没问题!我一切听大唔……”
安兹的嘴被及时捂住了,阿拉迪尔冷汗四溢地对护卫笑道:“放心放心,我一定不会拉帮结派的。”
“哼!拉帮结派又咋啦!”脸上的伤口疼过了他又开始皮痒,结果护卫只是一个眼神他就老实了,只敢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护卫的背影小声诅咒。
简陋的马车转过一个角,车轮下的路明显更烂了,那些细碎的石子在镶嵌铁皮的车轮下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没过多久他们穿过一片灌木的山坡来到了一座采矿场。登记,换衣服,训诫,教导,一套安排下来安兹正式开始了大矿工的工作。
“大哥!我镐头断了!”
附近的守卫同时转头,“嗯!敢拉帮结派!”
乒乒乓乓……阿拉迪尔准确地拉住了所有仇恨被狠狠打了一顿,不过还好,这些守卫为了业绩没有太用力。
“大哥!我镐头又断了!”
守卫同时转头,“嗯!敢拉帮结派!”
哗……阿拉迪尔又被揍了一顿。
“大哥!我镐头又双断了!”
“大哥!我镐头又双叒断了!”
“大……”镐头给你。
“大……”矿石给你。
“守卫!我要申请金币代偿!”阿拉迪尔双眼含泪义无反顾地跑出了矿洞。
几乎所有王国都有规定,绝大部分罪行都可以通过缴纳代偿金免去受刑,阿拉迪尔来到这里只是不想挖空自己藏了多年的金币,只是没想到……呜呜!
“唉,缘分总是那么的短暂,大哥!我会想你的!”安兹站在矿洞门口对着离去的阿拉迪尔挥手,这让他离去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没有大哥还真有点孤独啊,感觉人生又没有了方向……”安兹嘀咕着看向一旁,突然问道,“要不你做我大哥?”
唰~周围的矿工一瞬间全跑了,安兹开心的捡起他们掉落的矿石,交了任务后这些可都是换吃换喝的好东西。收集好矿石安兹环视一圈,一个单独的矿坑,魔法矿灯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红色的石壁上充满裂痕,那是前期用魔法撕裂的痕迹。他站在原地,安静环绕着他,零星的叮叮声在回荡,像远方的钟声提醒着旅人归家的时间。
安兹挠挠额头,有些痒,一个字符在他抓挠之间迅速地消失了,他脑子瞬间空空的,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看见手里提着的矿镐恍然大悟:我现在是大矿工,我要挖矿!
叮,叮叮,叮叮叮……安兹成了这个矿场最奇怪的人,每天孤独的一个人在黑暗中敲击,不和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人愿意理他,甚至那些护卫前去搭话都会被各种无视。吃饭,睡觉,挖矿,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有心的人甚至发现他不会上厕所!怪物的名号迅速地传遍整个营地,迅速的他刚来就用大哥创造的“威信”消失了,他成了那些矿工们闲余之时的杂谈:那个怪物今天挖了多少矿,那个怪物今天吃了什么东西,那个怪物有没有上厕所……
安兹没有理任何人的闲话,脑子空空的他迅速习惯了这种机械式的生活,无忧无虑不需要为任何东西思考,有吃,有住,有工作,不会挨饿,不会受冻,不会累着也不会闲着,简单的生活让他开始遗忘一切,或许不需要多久他就会真正的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忘了自己没有人性的怪物。
安兹额头的字符渐渐的再也没有出现了。
“安兹!”
这是什么声音?安兹蜷缩在自己的矿洞角落睡着午觉,耳旁的声音让他有些烦躁,就像一不小心伤到了矿石的表皮,他有一些强迫症,每每挖出一块完好无损的矿石他都能感觉到心里充盈的幸福感。
“安兹乌尔!”
翻过身子安兹用双手牢牢捂住自己的耳朵,那讨厌的声音又响起了,还更多了,他讨厌那些声音,这个世界上除了叮叮声已经没有其它的声音好听了。
“安兹乌尔·泡泡茶壶!”
干什么啊!还要不要人睡午觉了,人家下午还要挖矿啊!安兹愤怒地坐起盯着那个在他身旁发出噪音的人,不认识的人,没有见过,更奇怪的是她的耳朵特别长,但不管如何打扰一个大矿工的的午觉就是不对的,是要被谴责的!
“哇啊……”安兹愤怒地张嘴想要大骂,想要问她为什么用听不懂的话打扰自己睡午觉,可是他的嘴里除了乱叫发不出任何连贯的话,他挠了挠胡须,自己要做什么来着?说话?什么是说话?在安兹用空空的脑袋久违的思考之间,让他猝不及防的是那个用噪音打扰他睡觉的人突然哭了,眼泪滚滚而落,似乎是被他支离破碎的声音吓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萌混过关吗?我还没有责怪你打扰我睡午觉呢!安兹心里虽然在抱怨但却不怎么生气,扯扯嘴角露出了交矿石和吃饭时的唯一表情后抬起手想要为她擦掉眼泪,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手一片漆黑,那个长耳朵的人脸蛋也忒白了,他用力擦擦自己的手可什么用也没有。
打扰他睡午觉的人突然哭得更厉害了,她抱住了安兹,拥紧的力量让他几乎无法喘气,为了让自己还能够活着继续挖矿安兹赶紧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巴张了张也没有想起该怎么说话。
过了许久,也或许是不久?安兹已经忘了时间的概念了,他每天数着矿石的量,上午挖够了就吃饭睡午觉,下午挖够了就吃饭睡觉。抱着他哭泣的人终于慢慢地停止了,双手中的力度也减小了不少,这让安兹庆幸自己活了下来,真是可怕的长耳朵,明明是自己被欺负还要去庆幸她做得太轻。
“安兹……”可怕的长耳朵看着安兹的眼睛深情的呼唤,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
安兹看着她红色的眼睛,有些害怕,但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完全不知道“安兹”是什么东西?她难道在叫自己?他指着自己努力用嘴巴发出了经常听见的声音:“怪,怪物……”
啪!她竟然打了我一巴掌!为什么?还有理没理了!安兹愤怒地瞪向长耳朵可看见的却是一个竭尽全力忍住泪水的可怜人!我!我认输了还不行吗!他感觉自己大矿工的人生遭遇了最可怕的险境!
“安兹!”那个长耳朵再次盯着他的眼睛说到,“安兹乌尔·泡泡茶壶!”
安兹偷偷瞄了眼那只雪白纤细的手,好像有只手指动了!又想打我!他赶紧张嘴:“安,安,安吃……”
“不要急。”她雪白的双手抱住了安兹漆黑的脸,“慢慢说,安,兹……”
两只手!为了不被打安兹只得努力学习,“安兹……”
她笑了,这让安兹紧绷的身子放松不少,原本已经打算在她抬手的瞬间不管怎样也要把脑袋拔出来抱头蹲防的。
“希尔。”她指着自己充满了期待慢慢说到。
说了几个字让安兹的舌头顺滑了不少,准确学会了两个字,“希,尔。”
早已知道结果,但还是难免失望,希尔摇摇脑袋露出笑容,“其它的我们回去慢慢学,现在先跟我走吧,有强盗看上了这里,他们有内应,最迟明天就会攻打过来。”
安兹记忆中的词汇量已经少的可怜了,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又不敢摇头,更不敢点头,要是她再问一下自己不得还被打?大矿工可是很聪明的!于是他直愣愣地看着希尔努力地眨巴无辜的眼睛。
希尔通红的眼睛再次泛起泪珠,她强忍住哭泣拉住安兹的手,“我们走,离开这里!”
安兹空空的脑子似乎也理解了她想要做什么,拼命往后抵抗了希尔的拉力,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镐头后瞬间让他安心了不少,晃了晃镐头神奇地说出了一整句话:“我要挖矿!”
希尔诧异回头,惊慌失措害怕他要逃掉一般双手用力握住了安兹的手,“不,不行!”
哦,我知道了!聪明的大矿工安兹知道了她的一切图谋,她不想让我挖矿了,这怎么可能!安兹不挖矿就不是安兹了,任何阻挡的人都要被天谴!安兹用力地拽手也没有抽出来,他愤怒地举起镐子对着希尔的手像敲矿石一样敲了下去,但瞬间就后悔了,那个长耳朵可是会打巴掌的!他瞬间抱住了脑袋狠狠躲起来,但许久没有动静,被抓住的一只手也没有被松开,安兹偷偷抬头偷看,希尔一脸微笑地看着他,没有生气?
“乖,跟我走,我的船在一个叫自由镇的海盗窝里,翻过外面的山就到了。我们回奎尔萨拉斯,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安兹的身子被希尔拉起,力量大得出奇,再也不能阻拦给他一种自己被提起来的感觉,心底对她的害怕更重了,这要是被这种力量打一巴掌那不得把嘴打歪了!长耳朵的人真可怕!至于她说的那一串话迷迷糊糊就听懂了几个词,不知为何他对“海盗”特别在意。
“海,盗……”安兹张张嘴说出两个字。
希尔开心地回头看着他,“嗯嗯,还有呢!”
“海盗?”安兹其实不明白海盗的含义,但这无阻碍他心里对这个词语的好奇与追求,“海盗王……”
希尔惊喜地盯着他期待下面的话,她明显感觉到了安兹话里的顺畅和激动,至于海盗王什么的完全不在意,只要他愿意说话就好。
“我当定了!”话出口安兹整个人都轻松了,但其实,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所以希尔等了半天除了傻乎乎的笑容再也没有等到下一句话。
希尔失望地露出一个微笑,“嗯,海盗王我带你去当定了!”
被拉着离开前安兹回头看了眼那个矿洞,魔法灯光下不知何时被切碎的他的脚链静静地呆在那里迅速地远离了,他感觉自己心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那个苗条的身影拉着他奔跑在长长的仿佛无止境的矿道里,魔法的灯光忽明忽暗,她长长的耳朵一颤一颤,这一切似乎都比挖矿石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