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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库尔提拉斯的疯子

库尔提拉斯的海岸在每个落叶的秋季都会有从无尽之海深处另一个大陆卡利姆多吹来的季风,这个时候的季风比其它任何时候的风都要潮湿,也更加的温暖,当你站在海边裸露的岩石上听着海潮让海风吹拂的时候,那些温暖的潮湿的风总能悄悄的打湿你的头发、衣衫。但只要有一片小小岩石,或者一把伞挡住它的潮湿,你就能感觉到它从另一个大陆带来的温暖问候,那每一丝风都仿佛从那颗传说中的世界树树叶间穿过,浅浅的生命气息令人迷醉……其实那只是在季风中的海藻格外茂盛而已。

就在这种海风吹拂的海岸,午后明媚的阳光下,突然有两颗小小的脑袋从一块岩石后面冒出,惊飞了几只晒日光浴的海鸥。

“呐呐,哥哥你看,那有个人!”拥有一头漂亮的淡黄色长发萌萌大眼睛的小女孩指着海边的岩石说到,仔细看去那里确实有个人影,他坐在靠近海浪的岩石上一动不动,海雾不停地撩拨他也无动于衷,一只只海鸟悠闲地在他身上起起落落。

“真的有一个人啊。”比小女孩大了几岁已经开始展现男子气概的小男孩从腰间拔出了木头的短剑,“跟我来,我保护你,我们去看看他是谁!”

“嗯嗯!”小女孩开心地点头,从身后拖出一柄小巧的白伞撑开,抬头看去她的哥哥已经走远,她赶紧爬上岩石,“哥哥等等我啊!”

靠近了看才发现那个人好像是个法师,他穿着很漂亮的金红色法师袍,只是此刻法师袍上有许多的撕裂痕迹,它破坏了上面附加的所有魔法,于是风浪开心地将它湿了个通透。

他应该是个青年,黑色的短发软趴趴盖在头上挡住了小半张脸,但即便看不见他的脸远远地也能感觉到他颓废的气息,就像那个在海栏上抱着酒瓶子看海的邋遢大叔,父亲说他是生死看淡的哲学家——小女孩想到。

“你是哲学家吗?”因为靠近海边风浪有点大,小女孩抱紧了小白伞伸出一根小手指戳了戳他问道。

颓废的男子没有反应,旁边小男孩好奇地俯身去看他的脸,可是刚才被他赶走的海鸥在这个时候飞了回来去抓他的脑袋,那是对他用木剑驱赶它的报复,勇敢的男孩握紧木剑无所畏惧,“你这是自寻死路!”

“呐呐……”小女孩再次戳了戳他,“你是生死看淡的哲学家吗?”

没有精灵们练习了好一会儿的优雅,安兹忍不住回答:“我不是。”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风吹过的干燥海藻。

“是因为你没有抱着酒瓶子吗?”小女孩再次天真的问到。

安兹有些愤怒了,非常愤怒,只是这愤怒像是无根的浮萍,不知该怎样去愤怒,也不知道该对谁愤怒,这个小女孩吗?她是那样的天真可爱,于是那空虚的孤独就像海风中的潮气一样无休无止地绞尽心机想要钻进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缝隙。

“你是谁啊?”安兹闭上了眼睛仿若梦话般低语。

“我是吉安娜,库尔提拉斯的公主哦!”小女孩得意的说到,那稚嫩的眼中充满了自信。

“吉安娜……”安兹小声的念叨着,“哦,吉安娜,你就是那个大孝女啊。”

“大孝女?什么是大孝女?”吉安娜好奇得浅浅眯起眼睛,像一只猫儿。

安兹没有回答,反而埋着头又问了一句:“你遇见大孝子了没?”

“呐呐,你快告诉我,什么是大孝女?和大法师一样的吗?”

“不一样!”安兹猛然睁开眼睛凶狠地瞪着吉安娜,眼中是从心里燃起的无法遏制的怒火,如果不喷出来将会把他烧成灰烬,所以他像巨龙一般嘶吼,“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你杀了你的父亲,抢夺他的舰队,背叛你的国家!你不是大孝女谁是大孝女!”

吉安娜吓呆了,手中的小伞在她失神的瞬间就被风夺去,她哭喊着:“没有!没有!我没有!”

“有!你有!你就有!”安兹也歇斯底里的疯狂大叫。

“你乱说!”挥舞木剑的小男孩从旁跳过来挡在吉安娜身前,他手中的木剑用力打在了安兹的头上让他脑袋一偏,“吉安娜不要怕,我在这里!”

“吉安娜~德雷克~”听见了吉安娜哭声的她的母亲凯瑟琳着急的呼喊传来。

库尔提拉斯的王戴林·普罗德摩尔伸手在风中抓住吉安娜的小伞,他浓厚的眉毛气愤地隆起,强壮的身子大踏步地走上岩石,他打定主意要去狠狠教训那个胆敢欺负自己女儿的人!

“父亲!”吉安娜看见父亲走来顿时哭喊着扑了上去,“我没有!我没有杀了你,也没有背叛这个国家!我没有!”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了!他就是个疯子,所以说的都是疯话,都是假的!”戴林粗糙的大手温柔地安抚着怀里的女儿,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德雷克!”凯瑟琳担心地将他从那个疯狂的男子身边拉开,“你没事吧?快放下剑!”

“我没事。”德雷克摇了摇头生气地对安兹挥剑,“他欺负吉安娜,说她的坏话!”

“吉安娜,不用担心,没事了!”凯瑟琳接过吉安娜将她抱了起来温柔地安慰着,顺便拉着德雷克的手就把两人带走了。

咔咔~戴林将伞放进腰包里捏着手指往前走去,他一把抓住安兹的胸口将他提起来想要撕碎他般用力的摇晃,“喂!你个混蛋!告诉我你是谁!”

戴林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他大吼以发泄自己的愤怒,可那些话都在看清安兹面容的时候生生压下了,因为他手中的男子就像他刚才说的一样疯了。

他双眼无神,和每年海滩上死掉的无数鱼的眼睛一样空洞,干裂的嘴唇开合不住地疯言疯语:“狗血狗血都是狗血……大孝子大孝女哈哈……该死去死狗屎都是狗屎……女妖,亡灵,太阳井,嘣~哈哈……爆炸爆炸……死吧死吧都去死吧……”

戴林意兴阑珊,将手里的疯子扔下岩石,“关到水牢去,或许这可以让他冷静下来。”

“是!”后面跟随的士兵走上去抓起安兹的手将他拖走,那在戴林眼中有些熟悉的华丽衣服快速地裹满泥尘,他摇了摇头往远处的餐会走去,希望吉安娜已经露出了笑容。

小孩子是记仇的,也是善忘的,当戴林回到野外的餐桌旁时吉安娜已经跟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一起玩耍,德雷克更是在高声地讲着自己的英勇事迹。

“亲爱的,宫廷那边送来了一份魔法信函。”凯瑟琳端着一碟烤得金黄酥脆的小黄鱼过来,同时递过一封信函,信函上美丽繁复的花纹和中央鲜红的凤凰标志在东部王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信函的来历,魔法的王国,奎尔萨拉斯。

戴林从凯瑟琳的嘴里抢过一条小鱼,惹来一个好看的白眼后也不管手指上的油腻打开了信函,一阵魔法的光芒闪过,信纸被取出,而他手上的油腻甚至污渍都被清除干净。

“净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戴林瘪嘴小声抱怨,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安静地看了起来,凯瑟琳也好奇倚在旁边,虽然她眼中的信纸上只有一片雪白,但依旧阻挡不了她的好奇,毕竟上一封从奎尔萨拉斯寄来的信函至今还在伯拉勒斯的博物馆里放着呢。

咔嚓咔嚓……凯瑟琳仅仅吃了两条小鱼戴林就看完了,在他想要收叠信纸的瞬间它自己燃成了灰烬。

“出了什么事吗?严不严重?”凯瑟琳在他丈夫眼中发现了许久未见的凝重。

戴林望了眼云纱连绵的天空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不过大陆的局势也许要改变了。”

凯瑟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说真的?”

“嗯。”戴林在凯瑟琳脸颊上亲了一下,“照顾好他们,我要回宫廷了,最迟明早就要前去奎尔萨拉斯,至于吉安娜去达拉然学习魔法的事就先暂留一下,等我从奎尔萨拉斯回来再做决定吧。”

远处的吉安娜发现了父亲的离去,她想要呼喊却又在出口前止住,旁边有个女孩拉住了她的手,她顿时收起了眼里的忧郁回头露出笑容,她是聪明的,她甚至都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已经独自学会了一个法术,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发光术。聪明的吉安娜已经会看很多书了,也记得很多事,包括她憧憬的魔法的王国奎尔萨拉斯的魔法服,她知道了那个疯子是来自精灵王国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本应单纯的幼小心灵竟开始接受他的那些可怕的疯话!

深夜里,吉安娜从自己的床上准时醒来,她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黑暗的天空,阴风阵阵,她有些害怕,考虑是不是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但一闭眼就想到那个来自库尔萨拉斯的疯子的大吼,她摇摇小脑袋从床上爬下来,迅速地换上衣服她悄悄地溜出了卧室。

咔,咔,咔……锁链和机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渐渐升起的铁门下昏黄的光投射出巨大的阴影,待铁门完全洞开后两队士兵拿着火把迅速穿过潮湿的甬道,但弥漫着淡淡焦油味的火把不是一个好的光源,那晃动的暗淡火光拉长了深处铁框的影子让它在晃动的水面上呈现出了宛若恶魔触手般的阴影,它们用力地抓住了中间那个瘦弱的人只留下一个低垂的头落在外面。

戴林走上前去伸手理开安兹的头发,靠近了火把去看他,此刻他没有了胡言乱语,眼中也没有了疯狂,但也失去了一个人的活力,像一具荒野随处可见的骷髅守着死亡等待死亡。

“我明早就要启程去奎尔萨拉斯。”戴林沉声说到,但铁笼中的人无动于衷,只有那双死寂的眼睛在晃动的火光中似有似无的晃了一下。

“奎尔萨拉斯发生了大事,你穿着那里的法师服,不想回去看看吗?”

戴林是个有原则的人,爱恨分明,虽然他用疯话伤了吉安娜,但在这水牢里关了半天也可以了。而且显然他经历了很糟糕的事,想着要去奎尔萨拉斯就顺便带他回去,或许回到那里他会得到帮助,只是他没有想到安兹会这样……死寂,他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逃避永远是最差的选择。我们大海的男儿在遇见风暴无法离开的时候我们想的永远不是逃避,而是迎着它前进!”心里本有些烦躁的戴林为他的怯懦感到气愤,他抓住安兹耳边的头发让他的眼睛直视着对方,“你看着我!你是一个人!怎么能被绝望打败!”

安兹暗淡的瞳孔似乎明亮了稍许,但转眼只剩下黑暗,“我已经败了……”

“那就忘了它!忘记失败!再活一次,再来一次!然后,战胜它!”

安兹没有听见一般闭上了眼睛,他放弃了自己,戴林怒火中烧抬起一只手想要打醒他,可手刚离开他的脑袋已经无力的垂下,气得他无可奈何地捏紧了拳头。

“或许我对你说这些话是个错误。”戴林心灰意冷地转身离去,他对后面的卫兵说到,“把他放出来,明早送到凯宁斯的矿场去,找个条件最好的,也许换个环境他能得到点什么。”

离开的戴林没有再去思考那个疯子的事,这个世界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奎尔萨拉斯的一点点消息就已经让他坐立不安了。王国,人类,精灵,燃烧军团,还有只提了一下却被他潜意识认为无比重要的联盟,这些杂乱的思绪纷至沓来,以至于他在回去卧室的路上都没有发现庭院里那个小小的猫着身子的他最爱的女儿。

而吉安娜则因为努力回想某些事也没有注意到那个经过的人影,她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仔细寻找记忆中的痕迹,但今天的夜晚实在太暗了,她身子又矮小,看哪里都一样,完全无法分清方向,聪明的吉安娜的第一次夜晚探险以失败结束,她在自家的庭院里迷路了。

以后,我一定要在庭院里装上彻夜不息的灯!如此想着的吉安娜缩在一个花圃里沉沉睡去。

黑暗中,一个人影靠近了吉安娜将她从花圃里抱出,在熟悉的味道中她团团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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