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晚上。
卢洪明再次给种子浇了点水。
是经过提纯的水。
自从刘玉给他建立了连接,每次浇水的时候,卢洪明都能感觉到一种身体被湿润的感觉,就像埋在地里的是它,而有个人在给自己浇水,滋润自己的生命一样。
那是一种蓬勃,也让他感受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尽管他一直是个活着的人。
但是这个时候,就像有了依靠一样,漂泊的生命抓住了什么,不被苟同的人生找到了新起点,活的更有意义,和更愿意活着了。
“开始了。”刘玉突然说。
卢洪明不知道什么是开始了,等他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埋着种子的地方,微微拱起了一块儿。
卢洪明下意识去浇水,刘玉拉住了他。
“看着。”她说。
拱起的土翻开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细细的叶苗儿伸了出来。
说叶子,其实也并不全是叶子,而是一种细细的,头发丝一般,和漆黑的夜色一样,仿佛出生在水里,招摇着一样往上长。
多看两眼,卢洪明忽然觉得那就是头发,而且还是活的!
只见它一直往上延伸,行动缓慢却坚决的,充满了目的性的抓上墙壁,像一个自己把自己努力从土里扯出来的人一样,慢慢露出真面目:通身漆黑的泛着亮,垂丝似得细发遮挡住整个身子,隐约可见一片肉色的白。
这是什么?这块头简直太大了,跟人一样啊!
卢洪明有些呆了。
发芽这件事,在他的理解里,应该是普普通通的植物发芽啊,比如长出个正常的叶子,枝干,最不济你长个藤蔓也可以叫发芽啊!
现在怎么回事?长出一个人来,你给我说发芽了?
卢洪明简直要崩溃了。
这玩意长在他家院子里,他第二天怎么跟爸妈和周围的邻居交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藏了个死尸当植物养呢!虽然这玩意眼下看不出鼻子眼睛,通身都是黑色的细丝遮盖物,但明显就是个人形啊!
不知道为什么,卢洪明忽然想起被他变成人形又消散了的石头……人形,又是人形,怎么现在地球上的死物要集体异化,超脱成人了吗?
这,这这……
他看着刘玉,一脸欲哭无泪。
“想知道怎么回事?”刘玉倒是聪明的很。
知道个屁!
我现在就砍了它!
卢洪明是行动派,说干就干要去拿铲子——铲菜用铲子,割草用镰刀,这才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正常的地球知识教育啊!虽然这玩意不是个菜,可他他他他他……他也算个植物是不?好歹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铲要是铲不掉,就拿锯拿掀连根消灭!
“你疯了?”刘玉拦住他。
“我这是在拯救自己。”卢洪明说。
他可不想再有什么知识崩溃三观崩溃的经历了。
“它死了你也得死!”一时间没拉住卢洪明,看着他拿铲子试探性的铲在植株上,又一发狠,大力的铲了一下,刘玉赶紧大喊出声。
死什么?
卢洪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有一阵阵发懵的黑。这种感觉,就像后脑勺突然被人敲了一下,意识一时间散开,连五感都被影响,要消失了的感觉。
“舒服了吧?”
卢洪明站立不稳。
刘玉看他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鄙夷地问。
过了好一阵子,卢洪明才恢复。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刘玉。
“这个嘛。复杂的很,我以后再给你解释。”刘玉说。
“你就简单告诉我两句。”卢洪明说。
“哦,这要从我出生那天说起,那是一万多年以前……”
“停。”
“怎么了?”
“我相信这件事很复杂。”
……
一阵长久的不说话。
刘玉和卢洪明,两个人心里各自有自己的打算。
刘玉是事情终于开篇了的淡定,而卢洪明则是接收着新鲜事物的忐忑,既怕被人发现了端倪,又实在不能理解眼前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想找个人给予自己答案,就像探索科学的栏目一样,让一切都有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没有!
因为没有,卢洪明人性中象征恐惧的部分就被放大了,有一种成了异类的错觉。
我不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我和植物居然有了生命串连。这种想法虽然还没有明显的在卢洪明脑袋里产生,但是他下意识的就想隐瞒起这一切。
从小到大,所以特异的都是被孤立的。
这是卢洪明接触社会后,学到的知识之一。
于是卢洪明就有了“把这玩意移植到一个人少,最好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去”的打算,并且要求刘玉帮忙。
刘玉自然不肯。
就像她说的,再动这玩意就死了,不死也死的几率很大。
这话让卢洪明有些忌惮,但又抱着一丝决定不肯死心。
“这东西是我们家的传家宝长出来的,到天亮我爸妈知道了,这还得了?”卢洪明开导着刘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们要是找人一宣扬,我们就出名了……你想出名吗?”难得的,卢洪明不但脑子转的机警,而且找的借口也是一等一的好,很是抓住了刘玉风轻云淡的心理,“你想想看,出了名,到时候就有人到处找你、采访你,围追堵截的,你乐意吗?”
“乐意呀。”刘玉想了很久,来了一个让卢洪明吐血的答案。
“你乐意我不乐意。姐,”他急的连口头称呼都飚出来了,“你得为我想想,这里是我家,你弄这么个玩意在这里,我怎么办?”
而且,这东西还跟自己有感应,伤害它自己居然有感觉!
这怎么搞?
要是哪天一不小心泼桶热水过去,自己还不跟着被烫死?
不要觉得没可能!
小时候,卢洪明可是在父母的指挥下,用热水烫死过不要了的树木,就是因为不想让它们长了,就浇了一壶热开水过去,伤了树根,树就慢慢的死了。
尽管那个时候卢洪明不乐意,可父母的命令,他也只能这么去做。
现在,树木的生命和自己的生命起了联系,卢洪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到时候你死我也得死啊!
一时间,卢洪明就站到了保护自己生命的立场上,很坚决的要把这棵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移到无人区保护起来,连他父母都不想让知道,怕说了他们不信,也怕吓到他们。
“你想什么呢,傻逼。”看卢洪明又着急又紧张的样子,刘玉淡定的不行。“就我们两个人看见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那天亮怎么办?”
“哦,你就说我晚上睡不着,艺术灵感突发,找了点材料做了个人体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