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玉的善良,卢洪明不敢苟同。
生命是宝贵的。
当一个人的生命结束,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就都画下句号与终点,无论对错,都不能再被妄议。
而每一个活着的人,也都应该被尊重。
这是卢洪明的价值观。
当然,仅限于他还活着的时候。
只不过,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在刘玉手下活多久,就像他不知道,刘玉这么多年里到底见证过多少次死亡。
是不是自己就像她带领过的那些人,用停滞或者是死亡来结束这一切。
如果生命结束了,所有的一切就都黑暗了。
像关机不再重启的游戏。
也像没有复活倒计时的灰白画面。
一切停止在那里,不管你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刘玉忽然说。
“什么。”卢洪明问。
“活着。”刘玉吐出这两个字,表情是狰狞,痛苦,甚至有些快慰的。“我快被你们这些人烦死了,不管听不听话,都充满了缺点。”
“神经病。”卢洪明评论。
一切不想活下去的都是疯子,管他什么理由。
“那什么是完美的?”他问刘玉。
“植物。”刘玉说。
她又沉入到自己的世界里,手缠绕着,白色的丝线就像拥有生命,和黑丝交融着缠在一起,吸允般从她那里汲取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卢洪明知道,这是在把自己的生命力分出去,给初幼的植物。
随着植物的吸允,卢洪明感觉到一种强大又蓬勃的生命力,正在涌入自己的存在,冲破着意识,撕扯着平静。
晚上,天色已经暗了。
观察了这么两天,刘玉人体艺术品的借口不顶用了,卢洪明妈妈几次要求,卢洪明差不多该把这没什么用处的艺术品清理清理了,菜地腾出来,她还是要用的。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一时间被刘玉蒙了过去,事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偏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问卢洪明,卢洪明只能敷衍着说不知道。
当然,就是知道也不能说。
“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他问刘玉。
“神烦。”刘玉懒懒的。“晚上把它搬走吧,换个地方养。”
“你前几天不是还不让碰,担心死的吗?怎么了,现在又可以搬了?”她的态度让卢洪明不敢跟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你前几天不是还在找工作吗?现在怎么不找了?”刘玉反问。
卢洪明回答不上来。
“此一时,彼一时。”刘玉说。
哦,这意思就是,一会儿一个解决方案吧?
“不是,我关心我的生命安全。”
“死不了你。”
……
为什么移个植物要趁天黑?这事儿卢洪明也不太理解,但刘玉说这么干就这么干了,可能白天没有时间吧,毕竟现在顶着他女朋友的名称,卢洪明妈妈对于跟未来儿媳妇联络感情这件事,还是很感兴趣的。
甚至开始兴致勃勃的询问,刘玉和卢洪明,什么时候准备住到一个房间里。
这话题让刘玉很是脸红了一下,只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然后害羞的说,这种事情当然等男孩子先同意。
卢洪明就一脸讪讪:我倒是同意,可是真做了点什么,你不得剥了我。
不知道怎么跟自己妈妈说,就敷衍着装听不懂。
卢洪明妈妈努力了半天见没什么用,生气骂了卢洪明几句猪脑子,生了个这么不解风情的儿子,真是造孽哟。
“早晚有你想吃吃不着的时候。”她说了一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什么叫想吃吃不着?卢洪明当然明白。
“怎么,你饿啦?”看刘玉一脸贼兮兮,懂了装不懂的样子,卢洪明腹诽她这方面倒是开窍得很。
晚上摆脱了老人家的视线,刘玉和卢洪明手脚轻轻做事情。
移植,按照卢洪明想象中的,至少需要动用一把铁锨,再不济是铲子,就是慢点,然后把东西挖出来,根上最好带点土,然后种到选好的另外的地方,但在刘玉这里,完全换了个样子让他大开眼界。
只见她抓住卢洪明的手,以前是贴在埋着种子的地面上,现在是贴在植物的根系地方,然后要求卢洪明联系。
“怎么联系?”卢洪明后知后觉。
刘玉那句傻逼又顺嘴秃噜出来了。
“你不是能感应到它们的生命意识了吗?”她说,“就跟以前一样,沟通一下,告诉它准备帮它移植,问它愿不愿意。”
卢洪明了解的点点头。
然后,他就在大块头边上蹲下来,手贴着根系部位,闭上眼睛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的刘玉一阵心塞。
“你正常点。”她说。
大约她以为,这样子跟其他类别的生命进行沟通的事情,卢洪明做起来,应该也像她一样,吃饭喝水般的轻松。
“我不是得找找感觉吗。”卢洪明睁开眼睛说。
说完又闭上,很快感应到,它的意识依然存在的,不过迷蒙着,像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卢洪明的手动了动,它就清醒了些。
这意识是谁都可以抹消的虚弱。
它虚弱也存在,多少让人不忍心。
卢洪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往下抿了抿。
此刻,这一抹来自植物体内的,类似人一般的存在意识,发出一种奇怪的,微弱的,不像声音,但又能被卢洪明理解的信息。
像是在问:你要做什么?
这种类似于人类的反应,让卢洪明很惊艳。
搬家。卢洪明尽量简单的,回应出一个词的信息。
这种不发出声音的,大约等同于意识交流,但却是跨物种的。
他第一次这么做,感受着生命的神奇。
能力,借。植物用它为数不多的,自己能够理解,也能够用来传递信息的人类词汇,给了卢洪明一个反馈,然后卢洪明的黑暗意识中,又跳出一个框架:
联系感应:一级
宿主请求:行走能力借用。
宿体选择:
是,否。
卢洪明鬼使神差地选了是。
才选完,就觉得有一股能力从自己身体里被抽走,然后他的身体木了木,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全身的神经线一般,维持着蹲姿,呆立在那里。
眼前也有些暗,像是突然戴上了茶色眼镜,眼前只剩下一片热感应。
模糊的有个形状,是身边有什么在拔地而起,泥土溅了卢洪明一身一脸,他却动弹不得。
可是他的眼睛还能看,并且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