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早上6点,我们辞别老乡,再次启程赶往汶川。沿途到处是毁坏的汽车,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看到车里面的遇难者,都是被山上滚下的石块砸死的。还有很多军人在往汶川进发,他们无一例外的行色匆匆,很多人脚上磨起了大水泡,依旧一瘸一拐地往前跑,还不时提醒我们留神山上的石头,注意安全。让我们非常感动。
一路上,很多村民都自发到路边为来往的行人提供茶水。公路稍微好点的地方,不少司机都会主动停下车来,载着部队和行人往前赶一程,但走不了多远,又得下车步行,公路被毁坏得太严重了。经过三个小时的跋涉,我们终于到达了汶川县城。
让人欣慰的是,汶川县城的损失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虽然倒塌了很多老房子,有几十人遇难,但新修的房屋基本都没有损坏,已经有很多人在清扫大街,通讯公司也已经开始在抢修通信线路,逃到山上避难的人们也都回到县城了。城里的食品店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价格很高,商店外都有警察维持秩序。头顶不时有直升飞机在盘旋,真希望它能停下来,带着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居民们都住防震棚里,朋友很快在他们单位搭建的帐篷里找到父母妻儿,经历了这一番生离死别之后,感情的闸门骤然决堤,一家人抱头痛哭,我也陪着泪流满面。心里却暗暗为朋友高兴,他今天终于可睡个好觉了!
我回来了
此时,远在乐山的父母还不知道我是死是活呢!5月12日上午11点,我在电话中告诉父母我到了汶川,几小时之后就发生这场地震。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我的消息。年迈的父母此刻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我得赶紧想办法告诉二老,他们的儿子还活着!
地震以后,汶川跟外界的联系完全中断了,朋友的卫星电话也不能正常使用。从理县来汶川的途中,听战士说理县以上的地方可以打电话,我决定赶到理县上面的马尔康去给家里报平安。这就意味着我得原路返回,重走这两天走过的路。朋友说汶川到马尔康还有200公里路程,山崩地裂的,让我赶紧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安安心心地在他家住下。我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太理智,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母继续担忧了,就是爬,我也要爬到能打电话的地方去!谢绝了朋友的苦苦挽留,我毅然踏上了前往马尔康的路。
这次只剩下我一个人启程了,太阳很毒,气温上升很快,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尸味。我手里攥着一瓶矿泉水,却不敢轻易喝上一口,前面的路还很漫长,也不知道路上有什么样的状况在等着我,我必须把这点水留到最需要的时候。
刚走到桃坪,就有个小车司机远远地向我招手。原来上面有一段路可以通车,司机说他可以搭我一段。真是好人哪!不长时间就到了通化乡,路又断了。谢过司机,我又独自上路了。走出一公里,又搭了一辆车……就这么走一程,坐一程,5个小时后,居然就快到理县县城了。
几台武警水电部队的大型挖掘机迎面开来,他们说,明天下午要打通到汶川的交通线,理县以上的公路都已经通畅了。这是个好消息,灾区人民有救了!好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不一会儿,我又搭上了一辆到马尔康的汽车,司机也是想赶到马尔康去往家里打电话,我们正好结伴。
快到马尔康的时候,手机突然有信号了。
在电话里听着妈妈的声音,我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我回来了!”
手机一连串收到50多条短消息。“兄弟,你到哪里去了?我天天打电话,都是关机,我以为你……” “……大家都以为你在汶川走丢了,我天天发短消息,你到底在哪儿?”无数个关心的电话也纷纷打了进来,我再次泪流满面……我回来了!我还活着!
(来源:新浪博客 作者:余梦雷)
“我们都在,不要担心”
在大地一次又一次晃动的间隙,都江堰人民医院的麻醉师陈峰,对手术台上的病人杨方友,轻轻说了一句话:“我们都在,不要担心。”杨方友没有说话,在这地震随时可能带走生命的时刻,他信任为他留下的医生。
此刻,陈峰的5名同事和一名实习生,正紧张地为杨方友做化脓性阑尾炎手术。窗外,他们的同事和病人都已转移到空旷处。总共4层的住院大楼空了,只剩下这间手术室里,还有人争分夺秒忙碌着……
正在手术突遇地震
曾令春医生和麻醉师陈峰昨日向记者详细讲述了人生中这台最难忘的手术。
64岁的杨方友在5月12日中午12时过,被推进了住院部大楼4楼的2号手术间。手术小组由医生曾令春、易勇、实习医生邹建文、麻醉师陈峰、巡回护士鄢蓉、器械护士张玉芯,还有一位实习生组成。手术开始了,易勇持手术刀,在病人的右下腹切开了一个6厘米左右的小口,接着分开肌肉,他们发现,病人是化脓性阑尾炎,且体部穿孔。曾令春在易勇和邹建文的协助下,完成了阑尾切除和残端缝扎。医生们在伤口旁打了一个小洞,准备放入引流管。
此时,已是下午两点半左右,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袭来。房屋开始摇晃,手术器械偏向左边又倒向右边,柜式空调也倒了。曾令春惊惶地喊了声:“地震!”
就在门边却无人逃生
曾有过两次地震经历的陈峰指着门说:“这里安全。”7名医护人员奔向了手术室的大门,紧紧抱住木门。手术台上的无影灯,闪了一下,熄灭了!令人心悸的震动终于停止了。曾令春看了看同事们的脸,每个人的眼里都写着惊恐,每张脸都因为恐惧变得煞白。他们放下了抱着手术室大门的手。曾令春和麻醉师陈峰都说:“赶紧。”
昨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令春说,这是出于职业本能。那一刻,他害怕房屋会垮塌,但还是希望能先将手术做完,“总不能丢下病人”。
那一刻,他没有想过,也许手术还没做完,他已经再也走不出这扇门。而陈峰想的很实在,如果带着手术中的病人一起出来,他们将无法同时携带手术器械,而且病人极易感染。作为医生,惟有给病人尽快做完手术,这是惟一的选择。
继续手术!没有人有异议。离手术室的大门咫尺之近,却没有人冲出大门逃生。时间就是生命!巡回护士鄢蓉和实习生一起,取来了应急灯。医生们开始整理医疗器械。中断的手术再次开始了,医生们取出杨方友腹部手术切口处的纱布。突然,第二次猛烈的震动再次袭来,他们再次狂奔向大门,紧紧抱住。
几秒钟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医生们又重新回到手术台前,没有人说话,手术室里像平时任何手术一样有条不紊。陈峰说,既然第一次剧烈震动时他选择了留下,那么第二次也就没有必要离开,这是一名普通医生的责任。
病人儿子跪谢医生
两个护卫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着急地召唤:“赶快撤离!”医生们回答说:“我们做完就出来。” “那你们快点!”
只有当一次又一次余震袭来,才能让他们暂停下手术。在每一次大地的晃动中,曾令春更加害怕楼房会垮塌,陈峰的心里也充满恐惧。
缝合了腹部,固定好引流管,再对切口进行了包扎……手术终于结束了。陈峰记下了时间,那是下午3时。短短的半个多小时,在每一个人的感觉里,却是那样长,长得跨越了生死。
大家一起将杨方友抬下4楼,放在了住院部大楼外的空旷处。楼下已经到处是人。面对这特别的手术,杨的儿子感动得热泪盈眶,跪在花园的草坪上,只蹦出两个重若千钧的字眼:“感谢!”
与妻子四目相对却无暇说话
安顿好杨方友,陈峰在人群里突然看见了自己的爱人,她是医院内科的医护人员,此刻正忙着。夫妻俩目光相交的瞬间,陈峰心里很激动:“她还活着。”但他们顾不上倾诉内心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因为医院的空地上,躺满了源源不断的伤员……
此刻,曾令春甚至来不及想想84岁的老母,3个姐姐,1个妹妹,还有自己的妻子女儿,就投入了病员的抢救中。下午4点过,曾令春收到了在成都读大学的女儿发来的报平安短信。他忙碌到凌晨两三点,才终于合了下眼。5月13日清晨6时许,他便起床了。这时,夫妻俩才终于见面了。
昨日下午,记者在都江堰人民医院外的坝子里见到了曾的妻子陈俊。对于丈夫的举动,她笑了:“这是医生的职责。”旁边的医护人员也笑着说:“总不可能扔下病人,自己跑了。”
而年轻的实习医生邹建文,3月才到都江堰卫生局报到。地震中,他家的房屋开了裂,但亲人没有受伤。
手术后他们更忙碌了
昨日上午11时许,在都江堰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外科棚里,记者见到了忙碌间隙的曾令春和邹建文。就在记者采访曾令春医生时,忙碌的邹建文转眼就不见了身影。记者无数次前往外科棚寻找,但直到下午4时许,也没有见到他。
下午2时许,又一个病人送来了,曾令春在手术室内为他进行了缝合。这时,麻醉师陈峰也从家里来到手术室。这还是地震后,他第一次回家,只停留了一两个小时。那台手术结束后,他一直工作到前天下午2时,只睡了5个小时。晚上7点醒来后,又开始了工作,直到昨日下午才回家去看看。
下午近5时,记者离开都江堰人民医院时,依然没有找到邹建文和易勇医生。而麻醉师陈峰在手术室待命,医生曾令春又在替一位刚送来的病人缝合头部……
(来源:《成都商报》 记者:刘婷)
幸存者汶川逃生:解放军来了就不怕
13日下午3点左右,当满身雨水、两腿泥泞、浑身挂彩的谭斌,听到自己的手机发出“嘟”的一声——收到了一条“都江堰天气预报”的短信时,经过了20多个小时惊魂逃亡经历的他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终于得救了!
今年56岁的谭斌是汶川县水磨镇众成冶炼公司的一名管理人员。经过将近24小时的跋涉,他终于和其他四个同事一起从距离汶川县城50公里的地方,到达了都江堰市城区。13日下午,这名记者目前所遇到的距离震中最近的幸存者,讲述了自己的逃生经历。
12日下午2点28分左右,工人们正在工厂上班,站在院子中间的谭斌忽然感到地面晃动起来。“站都站不稳,我赶紧蹲了下来。”他回忆,地面先是左右晃动,然后就像波浪一样“翻滚”起来。车间里的工人赶紧放下手中的活,纷纷往外跑,但剧烈的晃动却使他们一个个摔倒在地。工人们相互牵拉着,才得以从厂房爬到院子里。而这时,屋顶已经开始坍塌,雨点般落下的砖瓦,砸中了好几个工人。
瞬间,谭斌的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发生大地震了!一瞬间,一个美丽的山中小镇消失了:房屋几乎全部被夷为平地,大量居民被埋在瓦砾之下,幸存下来的家畜被吓得四处乱窜……电力中断、供水中断、通讯中断……下午5时左右,谭斌与4个幸存下来的同事决定:逃离这个“死亡之地”。
从水磨镇到都江堰市区,40公里的路程,要在平时开车不到1个小时。但现在,别说是车辆了,就是徒步也几乎无法行走。强烈的地震,使得沿途桥梁几乎全部被毁,多处长达上百米的隧道也出现塌方。更为严重的是,余震不断,道路两旁的高山上不时滚下隆隆巨石……
谭斌和4个同伴手挽着手,展开艰难跋涉。遇到隧道被阻,他们就翻山越岭;遇到桥梁中断,他们就顺着河流,寻找最浅的地方霃到对岸。尽管小心翼翼地防着山体滑坡,谭斌的膝盖还是被滚下的石块砸伤。
雨一直在下,汗水混着雨水早就把衣服打湿。天色渐暗,最难捱的黑暗时光来临。漫山遍野不时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一眼望去,看不到一丝光亮。
“最恐怖的是失去与世界的联系!”谭斌已经记不清摔了多少次跤、被石块砸中多少次,但这种刻骨铭心的孤独感、无助感却让他记忆犹新。
第二天下午,在到达距离都江堰市区大约20公里的地方,他沉寂了20多个小时的手机终于收到了第一条短信。接着,他就看到了解放军的救援人员。一车车、一队队的解放军官兵顶着暴雨,艰难地向灾区挺进;两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
“解放军来了,我们就不怕了。”谭斌和4个同伴不约而同地说。
抵达都江堰市区后,谭斌急切地拦了一辆车,就要赶往德阳与家人团聚。
“经历了生死磨难,你最大的感触是什么?”记者问他。
谭斌一字一顿地说:“平安就好。”
(来源:新华社 记者:李宣良 李刚)
哪怕只剩一条腿,我还有希望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