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炒”价扰乱市场的行为,都是后来的故事。
2000年前在山西开矿的温州人基本上都是技术人员,都是以开采经营为目的。2000年,国内煤炭市场好转,煤炭价格飙涨。原来那些一直亏本经营的矿井一时之间身价攀升,200万元的煤井升值到5亿元。正是因为这种无心之中爆发的故事的现实存在,才吸引了一大批温州投资客开始进入山西煤炭行业。温州人有钱,有魄力,两年后,山西煤矿成为温州资本重要的集散地,当时盛传:“温州资本一度掌控了山西60%的小煤矿,年产煤炭8000万吨,占山西省煤炭总产量的1/5、全国的1/20。”
这时,山西省出台各种吸引民间资本开发小煤矿的措施,政府以破产拍卖的形式吸引投资,灰色交易也不乏其中,于是温州资本更是趁机而入有恃无恐。2004年开始,“炒煤团”的称号开始出现。
相关数据显示,2005年到2006年两年间,仅平阳县水头镇进入山西投资煤炭的资金就在300亿元以上,在山西估计有500多座温州人投资的小煤矿,总投资在500亿元以上。当时人口超过30万的平阳县水头镇,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每10个水头人就有8个搭股在山西煤矿里。”
据当时的煤老板回忆:“在煤矿投资最辉煌时期,许多煤老板可以说每天都沉浸在数钱的喜悦中,那钱都不知道是怎么赚过来的。随着工业发展和一座座煤电企业的建成,作为紧俏货的煤炭一直不愁卖,经常是煤炭还在矿井里,钱都已经到账了。”
更多的煤矿则是在“击鼓传花”式的买进卖出中,从300万元,被炒到500万元,而后一路飙升,上涨几千万、上亿元甚至数亿元。
以投资之心进入的煤矿主,并不懂得管理与技术,更忽视生产安全。多年来频繁不断的安全事故,为国家相关整顿措施出台的直接原因。
2009年3月,一场煤炭市场上的“国进民退”的调整横空而出,完全让温州炒房客措手不及:山西省国土资源厅出台《关于煤矿企业兼并重组所涉及资源权价处置办法》,规定山西省境内的小煤矿将由大型国有煤炭企业进行全面的整合重组。
几乎所有温州人开采的煤矿都属重组之列,面临温商的只有政府和国企的相关补偿。而这笔补偿,与当初温州炒煤团的500多个亿的投资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平阳水头镇的人们,因为这场变故,背负着沉重的债务回到家乡。
1998年,《温州晚报》大篇幅报道了女石油大王王荣森的故事。一批批温州人带着大笔资金远赴有着丰富石油储存的陕西、新疆。
2005年,新疆,温州人手中已经拥有120口油井的控制权。120口油田,则意味着总计超过50万的温州资本,其中包括18亿元以上的收购资金,以及30多亿的后续加工设备投资额。甚至有更大的“油井投资联盟”准备开进新疆。与石油开采相关的上下游企业,都有温州人在投资,如经营加油站、成品油买卖、炼油厂等。
2004年,国际油价上浮。陕西的油商林正平表示利润可观:“陕北油藏较浅,平均不到1000米,打一口井一般只需10多天,投资约50万元。按一口产量中等的油井每天出油2吨、每吨原油1500元计,每天收入达3000元,一年的产值就是投资额的2倍。除去开支,每年利润至少有50多万元。而新疆的油井与陕北相比,储量与油质都更佳。”
大部分的温商拥有的是小产量的油井,并且都是由拥有石油勘探和开采权的当地企业转让。双方是挂靠与被挂靠关系,温商向当地企业“上交”一定量的石油或者现金,剩余的石油产量则归温商所有。
多年来,虽然外界对温州油商议论纷纷,虽然石油领域往往被视为民资的“禁区”,但实际上,在新疆从事采油的商人从没有受到任何的管制,甚至一路绿灯打开。最终禁区获得了政策上的突破,越来越多的企业进入《石油、成品油非国营贸易进口经营备案企业名单》。
相比之下,进军陕西的油商则没那么幸运。2003年,“陕北油田案”发生,所有的温州油田投资商感到惊慌不安。靖北县政府一声令下,几千口民营油井收归国有,双方在油井价值评估上未达成一致,油商损失惨重。之后的维权之路让事件更添悲剧色彩。
有色金属矿产,历来也是温商的投资热门。
2005年,霸力集团王跃进南下广西,到盛产稀土、大理石的贺州成立矿业有限公司,2000万元接手无以为继的老矿区。面对采访的媒体,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雄心:“这里矿石成品价格低廉,常用的大理石与温州相差20来倍,存在巨大的市场空间。”他又先后花费5000万元拿下当地三家矿山探矿权,踌躇满志。毫无经验、不懂管理的王跃进却固执地坚守采矿,甚至不惜涉嫌非法开采。2007年,全球矿产价格下滑,霸力矿业入不敷出,资金链几近绷断。温州本土的鞋业也无以为继,一度出现“以货抵债”,抵价60元一双鞋子,鞋料采购一直“打白条”,欠下大约700万元的货款。威震一时的霸力集团元气大伤,直至最终无力回天。
2007年,“温州十大创业青年”黄贤波斥资5000万元,拿下青海省祁连县小沙龙东沟铜矿,拥有一个玉矿、一个铜矿的他把新的目标锁定在新疆和甘肃的两座金矿上。
有“亚洲锂都”之称的江西宜春,素与温商交好,目前有1万名温商、700多家温企在宜春累计投资过100亿元。2011年,又有8家温州企业组团与宜春签订开发能源等合作项目,金额达30亿元。
矿产开发收益高,所以温州人趋之若鹜。也许从心理上解读,温商往往走出温州各地购买矿产,是在弥补温州矿产稀缺之憾。
促使温州资本投资能源的因素是多种多样的,除了上述基本因素,有些温州老板还抱着“吃别人吃不了的苦,赚别人赚不到的钱”的思路投资。以稀有资源矿产投资为例,多在偏远山区,生活条件比较苦,一般老板可能无法接受这么“不体面”的生活。如,曾有一对温州夫妇去大西北投资油井,吃住就和打井的工人在一起。这样的投资项目,对于经常往来于繁华都市的老板,可能不太理想,因而愿意涉足。这就为温州人留下一个相对空白的市场,确保了温州人在这块市场上的独占性,因而容易获利。
另外,还有投资成本上的问题。一般人也许知道投资能源有利可赚,但这些能源相对来说都属于“大宗商品”,不是三五万成本就能拿下的,因此也不会轻易涉足。温州人就不同了,他们已经积攒了20多年的资本,有抱团的商会,有亲朋好友鼎力相助,所以投资成本方面问题不大,在找到投资项目后能果断地拿下开采合同。这个因素既是温州人投资顺利的原因,也是温州投资精神、投资思维的一种结果,带有一定的必然性。
除了矿产能源的投资,比如温商进军新疆开采油田,事实上在稍早的时候,有一批温商则奔赴新疆收购籽棉。那是2003年,籽棉的收购价格一度创下历史新纪录,每千克超过8元。而当时在新疆阿克苏地区,就有上千名温州人携带30亿元专事“炒棉花”。
当年,随着全球棉市回暖,新疆棉价一路狂飙,“弹棉郎”之乡——温州永嘉的一个山村,全村人借新疆棉花集体发大财——赚了近1亿元的利润。很多温州棉商尝到甜头,准备第二年继续跟进。然而,2004年,新疆棉花大丰收,棉价骤降,温州“炒棉团”折戟。一部分温商转战购买油井,而温州“炒棉团”也渐渐不成气候。
2006年,新疆阿克苏常务副市长王武民前往温州招商,还不忘发出邀请:“温州‘炒棉团’在灌输市场经济意识、推进阿克苏的经济发展等方面作用巨大,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阿克苏政府正积极引导更多温州人来‘炒棉’,特别是在棉花深加工方面有更大的发展。”
上达国企下至民生
“抱团”本是温州人“商行天下”的优秀传统,是温商在当年减少风险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然而,近几年来,一旦温州商人以“团”的形式出现,就立即遭到世人的侧眼相看:“团”有组织有势力,操控市场的可能性大,因此“温州团”几乎与“市场炒作”等同起来。
2006年年初,一场“投资北京——温州企业投资洽谈会”在京举行,65人组成的温州商人团携带上百亿资本进京。
在洽谈会的开场,主办方表示“希望此次温州商团北上,能和北京国企‘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向温商伸出橄榄枝的有180家国企、50家中关村高科技企业,以及一些金融项目。据主办方介绍,一百多家国企设计的资产达到300亿元,“路桥公司、城建集团、三元集团、首旅集团、首钢集团等一批知名企业,以及同仁堂、六必居、王致和等多家北京老字号赫然在列。”
著名经济学家成思危曾为温州民资指点迷津:“联合就是力量,通过股份制,兼并、收购、联合起来发展。‘新36条’明确指出,鼓励和引导民营企业通过参股、控股、资产收购等多种形式,参与国有企业的改制重组,合理降低国有控股企业中的国有资本比例。”
此次赴京洽谈行动,一方是国企与高新技术企业求资若渴,一方是民间闲置资金找不到缺口,“南资北调”,“国企改制,民资入股”,显然,这是一次皆大欢喜的合作。
然而,外界风闻“温商组团进京”,便不假思索地冠之以“温州团最新动作——炒国企”的恶名,有人说这是温州“炒炒团”之“最后的晚餐”。
事实上,开发国企,洽购产权,长期投资,并无短期的巨大利润可取,炒作之说,纯属“杞人忧天”。但也有专家有意无意地提及东北国企改制的各种问题:“民间资本进入国企后,常常采取偷梁换柱或打着更换设备的旗号等手段,不断地变卖国企的生产设备和资产,将所得资金转走他用。另外一种惯常手段就是将国家政策给予职工的优惠全部或部分据为己有,比如政府用于安置职工的补偿金被以各种名义从中截留。当没有了油水可榨之后,投机者们再选择时机撤离资金,拂袖而去。”
温州人组团进京有两大目的:以传统制造业起家的温企需要转型,希望进京北上与高科技产业接轨;历史上对民营企业的政策风云让温州人依然心有余悸,能有机会入股国企,自然对今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国退民进拉开大幕,大批草根民营企业家蠢蠢欲动雄心勃勃。2001年,以温州民营经济人物为主角创下的“民企吞并国企”爆炸性大事件,至今依然在温州奉为美谈。
一家名叫德汇的民营企业,一个毫无名气的温州商人钱金耐,一口气将新疆乌鲁木齐三家颇有名气的国企——乌鲁木齐宾馆、乌鲁木齐饭店、南站小商品批发市场,收归自己麾下。这样的故事,颠覆了温州人长久以来的思维和观念。
钱金耐的故事如所有温州人一样,步步为营,耐人寻味。但不同的是,钱金耐的故事更是一波三折,步步惊心。
1985年,温州乐清的中学教师钱金耐下海弄潮,前往新疆,在靠近石油基地的地带,开设了一家机电产品经销部。数年后钱金耐创办新疆首家机电批发市场,并组建了对外贸易公司亿通集团,面向中亚和俄罗斯销售温州产品。
1995年9月,钱金耐与广西柳州电缆厂达成合作,投资2500万成立了乌鲁木齐电缆厂。第二年,最大的竞争对手新疆电缆厂被一家上市公司收购,强力垄断市场,钱金耐放弃乌鲁木齐电缆厂股权,暂别江湖,进行学习充电。
2001年,钱金耐复出,选择了在故地——新疆东山再起。他与胡成中合作,共同组建新疆德汇置业有限公司。之后,钱金耐兼并乌鲁木齐宾馆、饭店和南站小商品批发市场三大国企,首开东部民营企业兼并新疆国有企业先河。
之后钱金耐的故事更如电视剧般精彩异常而又险象环生。
兼并乌鲁木齐宾馆、饭店,收购银河房地产公司,资产重组“双安”,钱金耐的“资本运作”三大经典手笔,一时间传为经典。也许是因为上一段事业败在上市公司手下,重出江湖后钱金耐的事业已经打上了资本扩张的烙印。
2003年,德汇实业集团与吐鲁番市人民政府合伙成立了“新疆吐鲁番葡萄股份有限公司”,拟以上市公司形式进行运作。之后,投资3.8亿元的国际商贸城——德汇国际广场的建立,标志着钱金耐事业进入又一巅峰。
然而,2008年新年的第二天,德汇国际广场突发火灾,最终整个市场商品几乎全部被烧毁,损失超过11亿。钱金耐的事业又一次回到起点。
通过实业积累资本,在各种各样的机遇和历练面前,交付学费,学习资本运作,温商正在逐步转型与成长。
春江水暖鸭先知,温州资本通常都是每一个有机可图的行业之先行者。2008年,随着人民币基金的兴起,股权投资(PE)一度成为温资的新出路。
近年来,国际黄金市场行情活跃,吸引了大批温州民资。大手笔的温州人也曾一度造成“炒黄金”的现象。过去的投资客购买黄金,以“克”为计量单位,而温州投资则论“斤”买,黄金投资额从几百万到上千万,都大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