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甲印有气无力地说:“找半天也没找见,刚才得到准信,王志国昨天就走了,到开封去了,开啥淮海战役支前动员大会。要打大仗了。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就算回来,俺也没啥想头了。”
洪樱桃上前拉着梁甲印的手,“俺知道,恁都是为了俺,恁不愿离开俺。”
梁甲印点点头,“俺在漯河说过的话要算数,不能对不起恁。”
洪石樱桃说:“可是,恁确实是鬼迷心窍了。恁的做法跟恁的想法恰恰相反,错了,大错特错了。”
梁甲印看着洪樱桃,不明白她说的啥意思。
“恁说想参加组织的工作,离家远一些,好摆脱家庭,好跟恁媳妇解除关系。组织给恁工作了,安排恁好的职务,为啥推掉啊?”
“太远了,部队还可能走得更远,到四川,到西藏,俺不愿离开恁。”
“暂时的离开,不是为了长远的聚合吗?恁想想,恁到了部队,走南闯北,以后不管在哪里安定下来,就算是到西藏,再远再苦,俺都去找恁,在那里建立咱的小家庭,多好的事啊。恁爹妈想管恁,手也没那样长啊。”
“对啊,是这个理啊,恁咋早不跟俺说啊?”
“恁找过俺吗?恁错事做过了才来找俺,后悔莫及了。”
梁甲印哑口无言了。看来自个真是错了,错失良机了,无可挽回了。
洪樱桃告诉梁甲印说:“开封师范带信来了,催俺回去上课,这两天俺就得走,咱还是要分开的。不过明年俺就毕业了,学校有意叫俺留校,俺没答应,俺想回来教书,到陈州师范学校当老师。这样离恁近点。到那时,恁的家庭关系能处理好吗?恁能娶俺吗?俺的事俺能做主,俺爹管不了俺。恁哩,恁能吗?啊?”
梁甲印无言以对了。迷糊了好多天,这会儿突然明白了。是啊,能到部队里有个职务,跟着部队不管到哪里,将来总会有个工作。工作安定了,再处理家里的事,就容易多了。远离家庭,就少受家里的约束,就少了很多麻烦。这个道理咋就没想清楚哩?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恁说得在理,是俺犯迷糊了。事已至此,俺后悔也没用了。但俺答应恁的俺一定做到。俺一定要找个公事干,俺就不信,凭俺的功劳组织上还不给俺个差事干,家里的事俺会弄清爽的。”梁甲印说出这几句话,是为了安慰洪樱桃,自个都觉得底气不足。至于能不能做到,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洪樱桃没说啥,她想起爹说的“此人完了”那句话,浑身一阵发冷,心中不免一阵怆然,泪珠霎时涌出眼窝。从第一回见到梁甲印,她就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梁甲印夜躲洪家之后,给了她多次接触的机会,慢慢的,梁甲印在她眼里成了神,男神。说不出理由的喜欢,不顾一切的爱,促成了漯河小旅馆的勇敢献身。正当她天天憧憬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梁甲印的所作所为给了她当头一棒。两人的将来肯定黯淡无光,或者说没有将来了。是的,没有将来了!赶紧回学校吧,找找老师,先答应留校任教吧,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会是啥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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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战争最后这一年,晋冀鲁豫军区的三十五师等三个师被派往四川,准备参加解放大西南的战斗。新中国成立后,这三个师奉调又回到中原,组建了新中国的中原军区。
这消息是李泽南告诉梁甲印的。
梁甲印找李泽南,主要想要求继续为组织工作,干啥都中。李泽南要他直接去找王志国,王志国已经当了陈州县县长。梁甲印说去了几次了,县政府的大门都不叫进。李泽南说,那不明摆着不想见恁呗。恁违抗命令的事让王志国很伤脑筋,很丢面子。上级本来要处分恁的,王志国念恁多年的功劳,说了很多好话,一直拖住,想叫恁自己脱党算了。
“俺不脱党!”梁甲印坚定地说:“党内允许党员犯错误,也允许党员改正错误,总不能一犯错就开除吧,总得给俺一个改错的机会吧,不能看着俺一错再错吧。表哥恁一定得帮帮俺,见到王志国说道说道。”
李泽南说:“这还用恁说啊,俺替恁求情说了多少次了,可是恁这次错误太大了,也得给组织一点时间啊。”
梁甲印说:“再不中俺去找找薛博若,跟他求求情。”
李泽南说:“恁要越级上告啊,恁可想好了再去。再说,薛专员管的地区多了,冀鲁豫第六区,等于原来好几个区,恁到哪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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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甲素的婚事是梁甲印在城里一手操办的。妈坐镇指挥,梁甲印跑前忙后,整整忙活了半个月。
男方就是那个路见不平出手救人的尹新才,是尹乐天的侄儿,陈州县中学的学生。
出嫁那天,梁甲印事事都按照妈的意思大操大办,大宴宾客。专门请了响器班子吹吹打打,雇了花轿,欢天喜地送到婆家。
喜事办完,收拾完院子,梁甲印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黑。
上灯时分,来了四个人,身着解放军战士服装。其中一个肩上斜跨着一把盒子枪,说话口音不像本地人。
“梁甲印在家吗?”
梁甲印连忙起来,走出里屋,“俺就是。请问恁是?”
挎盒子枪的看着梁甲印,点点头,“我们是军区独立团的,肖平参谋长放在你这里两把手枪,50盒子弹,现在交给我们吧。”
梁甲印一愣,肖平啥时候到独立团了?啥时候给俺枪了?有诈。稳住神问道:“恁说是谁?俺不认识啊。”
“肖平你不认识?别装了。不认识他会派我们来?”
梁甲印摇头,“不认识。不知道恁说的谁。”
“你不承认也行,把枪和子弹给我们。”
梁甲印口气硬起来,“俺是个刻字的,那有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