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村委会食堂内非常热闹,餐桌上,陈旺根指着金庚对肖贵山介绍说:“肖总,这是蜜香的大哥金庚,是我们镇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镇长,分管林业,是毕业于江西农业大学的高材生。”
肖贵山打量着金庚笑道:“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副镇长,了不起呀!”
金庚谦逊说:“贵山叔,你别夸我,这都是党的政策好,现在不是提倡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么,正好让我赶上了。”
肖贵山听此,扭头对陈宝庆笑道:“宝庆哥,你看金庚多谦虚!一个年轻人能有这样的品质,将来必前途无量啊!现在大学生还很稀缺,许多大学生毕业后都渴望留在城市里工作,像金庚这样从农村考出去的孩子,毕业后能励志回到农村工作,这本身就是一种境界。”
陈宝庆说:“是呀,金庚毕业时,本来是被省茶叶研究所看中了的,但他还是决意要回来。”
金庚补充说:“我之所以要回到故乡工作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我学的是茶林专业,而我们浮梁自古以来就是著名的产茶区,在这里我觉得更能施展自己的才学;其次,我回到故乡,是为了我妹妹蜜香,当初对蜜香承诺过,大学毕业后,我要种一大片茶叶供蜜香制作。”
肖贵山很好奇,扭头问陈宝庆:“哦?蜜香要制作茶叶?”
陈宝庆笑道:“嗯,是有这么回事。”
肖贵山来劲了,对陈宝庆笑道:“这倒挺有趣的,说来听听。”
陈宝庆便把当初丁国强夫妻俩带蜜香从瑶里回来的那天晚上,蜜香和金庚银庚之间的对话描述了一遍。
肖贵山听后,抹了把眼泪说:“蜜香这孩子真可爱!宝庆哥,这些年让你跟桂枝姐受累了。”
陈旺根说:“蜜香这孩子我们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挺乖巧的一个小女孩,懂事,有礼貌,又有灵气,就是命苦了点。”
“是啊,现在连个音信也没有。”陈宝庆说着,眼泪淌了下来。
金庚见气氛有些压抑,赶紧端着酒杯对肖贵山说:“贵山叔,总算把你盼来了,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个喜事,应该高兴才对,来!我们大家敬你一杯!”说着,对陈旺根使了个眼神。
陈旺根心领神会,赶紧举着酒杯捧场说:“找到蜜香是迟早的事,好事多磨哈,来!我们共同敬肖总一杯!”
就这样,大家推杯换盏,几杯酒下去,气氛便活跃起来。从当前国家的农村产业政策、生态资源保护利用、民风民俗传统文化挖掘,到乡村旅游、茶叶产业发展、蜂蜜集成加工等等……话题广泛,气氛热烈,山崽和莲香在酒席上,还分别聊起了小时候跟蜜香在一块玩耍的情景,这使得蜜香的形象在肖贵山心里,更加丰满生动起来。
肖贵山动情地对大家说:“我许多年没来过陈家墩了,乡村还是这么纯美,乡亲还是这么淳朴,这里不仅留有我年轻时的足迹,也是蜜香真正的故乡,更是我哥嫂魂牵梦绕的地方!等会儿吃过午饭,我要四处走走,好好看看陈家墩。”
陈旺根激动地说:“那好哇,正好也想让你对陈家墩的发展提提建议呢!”
金庚接话说:“是呀贵山叔,陈书记说得没错,随着瑶里4A景区的打造,以此为辐射的景区风光带已具雏形,陈家墩位于浮瑶景区带关键节点,区位优势明显,村庄古朴典雅,镇里已将陈家墩列入了乡村旅游重点开发项目之一,你看如何?”
“嗯,这个想法很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定位乡村旅游业,做好生态文章,可谓是抓到了关键!”肖贵山赞道,感慨说,“早年我随大哥养蜂时,可以说踏遍了皖赣边境的山山水水,对这一带情况还算熟悉。特别是咱们陈家墩,周围群山环绕,山清水秀,村中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村子虽不大,但典雅别致,古意浓郁。特别是现今还保留完好的陈家祠堂、清雍正年间的陈秀女贞节牌坊、以及清末乡绅陈皖轩的宅第等,都别具一格,若能加以整理修饰,必能成为未来乡村旅游的亮点!”
“说得好哇!肖总,听了你的一番话,我们更有信心了!吃完饭我们带你去四处看看!”陈旺根兴奋地说。
“好的,那我们就赶紧吃饭吧!”肖贵山愉快地响应道。
下午,艳阳高照,溪水淙淙,青柳依依,桃花灼灼。古朴典雅的陈家墩沐浴在春光里。
肖贵山在陈旺根、金庚等人的引导下,在村中四处游览。
熟悉的青石板路面、古旧的老宅、肃穆的祠堂、庄严的牌楼,以及依然清澈的小溪、老柳、石桥……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首久违的牧歌,让肖贵山这位归来的游子心绪激荡,眼泪多次涌出眼眶。
肖贵山欣喜地对陈旺根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这些老建筑还保护得这么好,这真是一笔财富啊!”
陈旺根听此,兴奋地问:“以肖总的眼光有开发价值么?”
肖贵山停下脚步,对陈旺根郑重其事地说:“非常有开发价值。与我在江浙一带所看到的乡村旅游点相比毫不逊色。江浙一带的乡村旅游点体现的是水乡特色,呈现的是美;而咱们陈家墩体现的是山水经典,突出的是秀。”
金庚听此,激动地说:“贵山叔,你概括得真好!让我们茅塞顿开,眼前一亮啊!”
陈旺根对肖贵山说:“肖总,参观完了村子,我再带你去看看村外的风光吧。”
肖贵山愉快地回应:“好,那就先去后背山看看吧!”
陈宝庆对肖贵山说:“贵山,后背山可是当初你们兄弟俩来陈家墩养蜂时经常驻扎的地方啊!”
肖贵山感慨地说:“是啊,挺想念那块曾经驻扎过的草坪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经常梦到那个地方呢。”
“嗯,理解!我这就带你去。”陈宝庆说着,便在前面引路。
春风骀荡,山清水秀,芳草萋萋。蓝天白云下,一行人跟随陈宝庆走在通往后背山的乡间小道上。
在陈宝庆的引导下,一行人来到了蜂棚旧址。肖贵山伫立在当年曾经搭建过蜂棚的草坪上,眼含热泪,神色凝重。
此时此刻,对于多年后重新踏上这块草坪的肖贵山来说,真是倍感亲切、思绪万千,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昔日与哥嫂在此养蜂的蹉跎岁月:艰辛与忍耐,孤独与温暖,困顿与求变,彷徨与憧憬……在清贫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这些对冲的词语,共同构成了那个年代中国农民的处境与精神世界。想起那个凄苦的雨夜,嫂子的劫难,大哥的悲苦,骨肉分离,怎能不令他黯然泪下?
肖贵山抹了把眼泪,告诉大家说:“当年我们的蜂棚就搭建在这块草坪上,对于我来说,这块草坪就像老家的宅基地一样倍感亲切。那年的雨夜,大哥就是在这里把蜜香交给了桂枝姐的。”
“嗯,记得那个雨夜,雷声很大,你和桂枝抱着蜜香来到我家,我是既惊喜又难过,惊喜的是我终于有女儿了,难过的是你嫂子秀兰就那么没了,多贤惠的女人啊,想当初我每次来蜂棚跟你兄弟俩品茶闲聊,你嫂子都热情款待,为我们烧水泡茶的……唉,好在老天有眼,最终她还活着,只是我们没有把蜜香带好哇!呜呜呜……”陈宝庆说到这,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看到陈宝庆伤心欲绝的样子,肖贵山握着他的手动情地说:“宝庆哥,我们很感谢你对蜜香的养育之恩,蜜香最后跟那对知青夫妇去上海,情况你都跟我说了,那也是为了蜜香好,我很理解,你就别难过了,我们会努力寻找蜜香的。”
大家听此,想起蜜香当年的不幸都不禁眼眶湿润起来。莲香抹了把眼泪对陈宝庆说:“大伯,你别难过,蜜香会找到的。”
金庚抚摸着陈宝庆的背脊安抚说:“爸,你别伤心,我会跟贵山叔一块努力寻找蜜香的,总会有找到的那一天。”
陈宝庆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用衣袖拭了一下眼泪,对大家笑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陈旺根打趣说:“宝庆哥,你别不好意思,思女心切,人之常情嘛!”
大家听此,又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肖贵山问陈宝庆:“桂枝姐的坟墓在哪儿,我要代表哥嫂去拜祭一下。”
金庚指着不远处说:“喏,那就是我妈的坟墓!”
肖贵山顺着金庚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十几米远处有座坟墓,激动地说:“那就是呀,离我们蜂棚的位置好近嘛!”
“对,是当时地仙选的地。”陈宝庆解释说。
“走,过去看看。”肖贵山说。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徐桂枝墓地。十几年过去了,徐桂枝的坟上已长满了杂草,陈旧的墓碑展示着岁月老去的模样,以及昭示一个生命终结的本来面目。
在徐桂枝墓前,陈宝庆对着坟头说:“桂枝,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蜜香的亲叔叔贵山兄弟来看你了,他是今天上午来咱家的,他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蜜香的亲娘秀兰没死,还活着!你听到了没有?秀兰还活着呢,咱们的蜜香不是克星!我上午已经在祠堂里敲锣郑重地告诉了陈家墩的乡亲们,蜜香——她不是克星!再也没人诋毁她了,这下你在那头就放心吧!”
肖贵山听此,脸上挂着泪,上前对着徐桂枝的墓鞠了三个躬,然后对着坟头说:“桂枝姐,我是肖贵山,我代表哥嫂来看你了,感谢你多年来对蜜香的养育之恩。这么些年来,你吃苦了,我和哥嫂一辈子不忘你的恩德。蜜香的事宝庆哥都告诉我了,蜜香会找到的,你放心,找到了我就带她来给你磕头感恩,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在场的人听此,都唏嘘不已。
陈旺根上前对肖贵山感慨说:“故人已去,我们活着的人唯有活得更好,才对得起前人的付出。走,我带你去茶山、果园看看!”
“好,走吧!”肖贵山应道。
明丽的阳光下,田水盈盈,山色青青。肖贵山在陈旺根等人的引领下,朝不远处的茶山走去。
伫立在茶山上,眺望清明时节的陈家墩,草木葱郁,花团锦绣,四周青山环绕,仿佛世外桃源,假如教科书上的田园牧歌还很抽象的话,那么眼前所展示的静美乡村,让人不再怀疑人生。
肖贵山动情地对周围的人说:“在大城市待久了,现在再看咱们陈家墩,真的是很美啊!从发展生态旅游方面来说,区位优势很好!你们看,出村一里地就是浮瑶公路和瑶河,离瑶里核心景区也不过二十几里,离县城也才三十多里,村庄小而精致,又有历史文化承载,若定位明确,规划到位,将来在乡村旅游上必大有作为。在开发上,可以借鉴江浙一带的乡村旅游开发经验,采取政府扶持,统一规划,引进外资,村民入股,公司化运营。”
金庚听此,激动地说:“贵山叔,你讲得太好了!真是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呀!目前,我们镇乡村旅游资源开发还刚刚起步,面临经验不足、资金不足、村民意识不足等诸多问题。村民的小农经济意识还根深蒂固,怎样引导他们正确看待整体利益与局部利益,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树立全局一盘棋的大格局思维等等,都还有大量的工作等待我们去做呢,你刚才这番话,给了我们很好的启迪,等会儿我就把你这个意见带回镇里供党委会参考决策。”
莲香欣喜地说:“肖总开头那番话,再加上金庚哥的这番感慨,让我们在场的村干部们听得是热血沸腾啊!”
陈旺根激动地对金庚说:“金庚,镇里要早点动手哇!陈家墩乡村旅游开发的步子越快越好!”他说到这,又对肖贵山趁热打铁说,“肖总,如果你们集团有兴趣投资陈家墩的乡村旅游事业,那我们是敞开怀抱欢迎啊!”
山崽对肖贵山笑道:“对!若是找到蜜香的话,就让她回来做总经理!”
陈宝庆也兴致高昂地对肖贵山说:“贵山,你们还可以把眼光放远点!你看,这里地处皖赣边界,从瑶里那边翻过汪湖就是你们安徽休宁县,这百里皖赣山区山清水秀,林木丰泽,自然生态很好,这一带自古又是茶叶产区、蜂蜜产区、中草药产区,茶叶品质、蜂蜜品质、中草药品质都是上等且无污染的,如有可能的话,你们还可以在陈家墩建一个绿色生态食品工业园区,将茶叶、蜂蜜、中草药与你们的优势蜂蜜食品产业结合起来,优势互补,推陈出新,待到陈家墩乡村旅游兴旺起来的那一天,旅游客源加优质产品的相互拉动、强强联合,你想,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前景?!”
肖贵山听此,颇有感触地对陈宝庆说:“宝庆哥,你说的真好,不愧是个经验老到的茶师!很有眼光啊!那样的话,产品出来后,东可出沿海省份乃至出口,西可以进内陆省份。”
金庚接话说:“这样一来,周边农民可以依托这个产业促进种植业的发展,年轻人也不用到外面去打工了,在家就有事做,从而走上脱贫致富的幸福之路,这是符合党和国家关于解决‘三农’问题、振兴乡村的政策的!”
肖贵山慷慨激昂地说:“对,我看好这个项目!”
莲香听了很振奋,对陈宝庆打趣道:“大伯,到时你就来当我们的军师吧!”
陈宝庆对莲香摇摇手,谦逊地笑道:“我也是嘴上说说,动真格的还要靠你们年轻人啊!”
大家听此,都开怀大笑起来。
作为村支书的陈旺根,此时感到身上涌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兴奋地对肖贵山说:“肖总,走,我们再到前面看看!”
“好的。”肖贵山兴奋地说。
蓝天白云下,一行人时而攀登于桃林桔园,时而穿行于青山绿水,不时开怀大笑,一路憧憬着陈家墩美好的未来。
春风和煦,阳光明丽,满畈的油菜花香浓郁炽烈,嗡嗡作响的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这让久违深山的肖贵山眼眶湿润,多熟悉的场景呀!遥想当年跟随哥嫂养蜂于山野沟壑之中的生活,仿佛又历历在目。此时每个人心情都很舒畅,脸上洋溢着比春天还春天的朝气,那是对未来美好生活展望后的一种幸福在荡漾。
一行人兴致盎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村口。肖贵山抬起手腕瞧了一下表,笑道:“哟,看咱们高兴的,都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四点多钟了。”
陈宝庆回应说:“是啊,大家聊得开心,这时间也就过得快呀!”
陈旺根兴奋地对肖贵山说:“肖总,今天听了你一番话,咱们心里都亮堂了,陈家墩乡亲们的好日子有盼头了!”
肖贵山回应说:“嗯,现在党和国家对‘三农’问题越来越重视,我相信陈家墩的未来一定会更加美好!”
金庚说:“是啊贵山叔,只有农村兴旺起来了,我们的改革开放事业就更有活力。这次我们镇着力打造一批乡村旅游项目,就是积极响应党和国家有关解决‘三农’问题的重要举措,因此,我们愿真诚与你们集团合作,共同来打造乡村旅游项目,振兴乡村旅游产业。”
肖贵山回应说:“你们放心吧,回去我就把这儿的情况向集团董事会汇报一下。时间不早了,乡亲们,我该走了。”
在村口的一辆丰田牌越野车旁,肖贵山握着陈宝庆的手告辞说:“宝庆哥,你多保重,蜜香一有消息我会立马告诉你的。”
陈宝庆殷切地叮嘱说:“回去跟你哥嫂说,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蜜香!”
肖贵山回应说:“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努力寻找到蜜香的。”
陈旺根握着肖贵山的手告别说:“肖总,我们恭候你的佳音哈,祝你一路平安!”
肖贵山登上了越野车,启动车辆,挥手跟大家告别说:“我走了乡亲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大家朝肖贵山挥手告别。
肖贵山开着车朝浮瑶公路驶去,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肖贵山就这样走了,既带着未找到蜜香的遗憾,也带着陈家墩父老乡亲的美好憧憬。他的突然出现,给陈家墩人带了一种迷之陶醉,仿佛原本寻常的日子,忽然有了一种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