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蜜香离开陈家墩后,转眼十几年过去了,陈家墩的村民们渐渐淡忘了蜜香的事情。然而这个三月三的上午,陈宝庆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陈家墩的平静。
陈宝庆正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突然院门外走进来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
陈宝庆立马站起来,惊讶地看着他。
陌生男人疾步走到陈宝庆面前,握着陈宝庆的手激动地说:“宝庆哥,我是肖贵山啊,还认得我不?”
陈宝庆愣了一下,仔细端详了肖贵山一番,惊呼道:“这么多年了,可把你们盼来了!贵山老弟呀,你若不自我介绍,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肖贵山眼圈泛红,感慨地说:“是啊宝庆哥,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我都从当年的小伙子变成一个中年人了。”
“来来来,坐下说。”陈宝庆拉着肖贵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这时,春兰见家里来了客人,立即从堂屋内端了一杯茶出来递到肖贵山手中,热情地招呼说:“兄弟,请喝茶。”
肖贵山接过茶后,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春兰问陈宝庆:“这位是?”
“哦,这是你嫂子春兰。”陈宝庆介绍说。
肖贵山听陈宝庆这么一说,惊得有些说不出话了,结结巴巴地问:“嫂子不是叫徐……徐桂枝吗?”
还是春兰大方,见此,对肖贵山说:“兄弟,桂枝姐已经去世十多年了,我是他后娶的。”
肖贵山终于明白过来,急忙问陈宝庆:“蜜香现在怎么样了?”
陈宝庆听此,一声轻叹说:“唉,说来话长啊,这么些年变故太大了。你喝茶,慢慢听我讲给你听。”于是,陈宝庆便把蜜香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番。
肖贵山听完,对蜜香不幸遭遇倍感痛心,含着眼泪告诉陈宝庆说:“蜜香不是克星,我嫂子没死!”
“没死?”陈宝庆听此,惊得一口气没缓过来,扑咚一下子晕倒在地上,吓得春兰赶紧上去给他掐人中抚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春兰急忙递了一杯水给他喝了几口,陈宝庆的呼吸这才顺畅起来,拉着肖贵山的手急切地问:“秀兰妹子还活着?咋回事?”
肖贵山喝了一口茶,安慰陈宝庆说:“你别急哈,听我慢慢说给你听。”
春兰对陈宝庆说:“是呀,你先喝几口水吧,平息平息一下,别激动。”
肖贵山见陈宝庆激动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便开始讲述道:“那天晚上我陪着桂枝大姐把蜜香抱回家后,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我哥就拉着嫂子返回安徽老家,翻越汪湖山岭不久,在进入安徽休宁县的陡坡路段停下来给汽车加水,这时从山上的庙里来了一位老和尚,见我们车子上拉的是蜂箱,特意来向我们买些蜂蜜。见我哥坐在一具尸体旁悲伤不已,便问我何人故去,于是我便把昨晚发生的情况向这位老和尚介绍了一下。没想到这位老和尚听了介绍后,提出要查验一下尸体,在征得我哥同意后,老和尚揭开了盖在嫂子身上的被单,用手指把了一下脉,又放在鼻孔下面探了探,说还有救,问我们同不同意让他来施救一下。”
春兰听到这,激动地插话说:“那还不同意,肯定同意呗!”
“那当然同意了!”肖贵山回应,继续讲述说,“经我哥同意后,老和尚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包银针,分别在嫂子的头顶、身上、手臂、脚心等地方扎了一些针,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嫂子吐出了几口黑色血块后便睁开了眼睛。”
春兰听到这,惊讶地问:“咦,还真神奇了!莫不会是遇到神仙了?”
陈宝庆对春兰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林深卧隐士,山高藏奇人嘛!这样的事,古书上也有记载的,正好秀兰妹子遇到了,这也是她命不该绝呀!”
“嗯,宝庆哥不愧见多识广。这个老和尚也说了,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他说正是经过了路途上的颠簸,才使得嫂子体内维持了一点精气,这才有得救!”肖贵山解释说。
“嗯,说得有道理!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个老和尚没有言过其实!”陈宝庆喝了一口水,接着问,“那后来呢?”
肖贵山接着讲述:“后来,我们就抬着嫂子跟随老和尚在庙里调养了一个多月。我继续在就近的山里放养蜜蜂,哥就陪着嫂子治病,在老和尚的中草药医治下,嫂子渐渐恢复了元气。临别时,老和尚测了一下蜜香和我哥嫂的生辰八字,说一定要等这个小孩满了十八岁后才能相见,否则会命犯双亲。”
听到这里,陈宝庆猛跺了下脚,顿悟说:“难怪这么多年,我们左等右盼就是没见你们来接蜜香,原来是有这么个忌讳在呀,看不出来你们兄弟俩还挺迷信的!”
春兰挤对陈宝庆说:“你说得倒轻松,这老和尚跟个神仙似的,他说的话,搁谁也不敢不信!若这事摊你头上,你敢不信吗?”
陈宝庆听此,对春兰尴尬地笑道:“看来,你说得也有道理哈!”
春兰得意地回应:“那当然,将心比心嘛!”
陈宝庆继续问肖贵山:“你兄弟俩现在干什么呢,还养蜂吗?”
肖贵山回应说:“回到安徽老家后,我哥就没有再从事养蜂了,而是搞起了蜂农合作社,统一收购,统一销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又接下了本地一家倒闭的县办食品厂,重点生产各种蜂蜜制品以及相关衍生产品,例如蜂蜜制作的饮料、饼干、糕点、果脯等产品,随着规模的不断扩大,为了纪念蜜香这个女儿,便以她的名字,成立了蜜香蜂业食品集团有限公司,现在总部设在上海。”
陈宝庆听此,一声叹息说:“唉,没想到你们兄弟俩事业做得这么大!若是早来了,我也不会在困难的时候让蜜香跟那对上海知青夫妻俩走了,想起这事我就难受,现在蜜香也不知道人在何处!”
春兰见此,安慰陈宝庆说:“你也别自责了,当初把蜜香交给国强和嘉丽照顾,那也是最好的出路了,都是为了蜜香的前程考虑。”
肖贵山安慰陈宝庆说:“是呀,介于当时处境,我哥嫂知道了也会理解你的!”
陈宝庆回应说:“能理解就好哇!”
肖贵山又递了支香烟给陈宝庆,点着后接着说:“这么些年来,其实我哥嫂一直没有忘记蜜香这孩子,逢年过节家人团聚的时候都会为蜜香摆上一副碗筷。很多次我哥和嫂子都想派我来看望蜜香的,但又怕引起你的误会,以为我们是来跟你抢蜜香的,毕竟拉扯到这么大不容易,唉,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子。今年是1999年,算起来蜜香现在应该也有十七岁了吧?”
“嗯,比我家秀芝小一岁,刚好十七岁。”春兰答道。
肖贵山说:“越快满十八年这个限期,我哥嫂越想念蜜香心切,再加上年龄越来越大,这种心情更加迫切,所以这次我正好出差到景德镇,受哥嫂委托特意过来打探一下情况,没想到蜜香就在上海,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真是造化弄人呐,唉,这孩子真是命运多舛!”
陈宝庆突然拍着大腿大喝一声说:“既然蜜香的亲娘没死,她就不是克星!”
“对!她不是克星!”肖贵山大声肯定道。
“春兰,你去把家里的那面赶山锣拿出来,我要敲着锣告诉陈家墩的人,我女儿蜜香不是克星!”
春兰听此,惊愕问:“你真的要去敲锣?”
“真的!我一定要去!现在就去!我要替蜜香出这口怨气!”陈宝庆对春兰大声嚷道。
“走!我跟你一块去!”肖贵山亦激动地说。
春兰见陈宝庆态度这么坚决,便赶紧进屋取来那面赶山锣交到陈宝庆手中,陈宝庆提着铜锣,对肖贵山说:“走,去村子里!”说着,便带着肖贵山急匆匆走出了院门。
陈宝庆一路敲着锣,边敲边对围观的村民说:“都到祠堂集中去吧,我有重要事情发布!”
村民们见陈宝庆这么疯疯癫癫地敲着锣,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宣布,身边还跟着个陌生人。出于好奇心,一传十,十传百,消息迅速在全村传播开来,大家都纷纷前往祠堂集合,等待看陈宝庆要宣布什么样的重要事情。
祠堂内挤满了村民。陈宝庆带着肖贵山站在台上,见人数到得差不多了,他先使劲敲了一下锣,然后郑重其事地面对台下的村民说:“各位乡亲,现在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就是我女儿蜜香的亲叔叔肖贵山!相信台下跟他这样岁数的人,估计还能记得起他年轻时在我们陈家墩养蜂时的模样吧?!”
陈宝庆介绍到这,台下一阵躁动,有许多上了年纪的人大声喊道:“不错,是肖家老二,是他!”
陈宝庆笑道:“对!是他!上午刚到我家不久,他给我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已是民兵营长的山崽在台下未等陈宝庆说完,便接话问:“宝庆叔,是不是有蜜香的消息了?”
“不是!”陈宝庆大声回答山崽后,又使劲敲了一声锣,激动地对台下的乡亲们大声喊道,“肖家老二告诉我,蜜香的亲娘没死!没死!没死!并且活得好好的!她现在是上海一家大型食品企业的老板娘!蜜香的亲生父亲肖贵海,也就是肖老大,就是大老板!所以,蜜香她——不是克星!”
陈宝庆喊过之后,台下鸦雀无声。年轻的村妇女主任莲香激动地冲上台去,站在陈宝庆边上舞动双拳对台下的人大声喊道:“父老乡亲们,都听清楚了吗?蜜香的亲娘还活着!蜜香她——不是克星!不是克星!”
陈宝庆和肖贵山在台上抹着眼泪,台下的人唏嘘不已。
一撮毛站在人群中,一脸迷茫地望着台上的莲香,挠头自语道:“咦,怎么就不是克星了呢?”
在村委会内,村支书陈旺根在拿着电话筒通话:“喂,金庚吗,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话筒里传来金庚的声音:“旺根叔,什么好消息呀?”
陈旺根激动地说:“蜜香的亲叔叔肖贵山来咱们村了!”
话筒里金庚很惊愕,确认说:“哦是吗?再说一遍!”
陈旺根大声重复:“蜜香的亲叔叔肖贵山上午来咱们村了,到了你家里!”
金庚听后,激动地说:“哈,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呀!”
陈旺根大笑道:“哈哈哈……还有个惊死人的消息呢!”
金庚问:“那是什么消息?”
陈旺根得意地放大嗓门说:“蜜香的亲妈没死,还活着呐!”
电话那头一时变得沉默无声。
陈旺根对着话筒大声呼喊:“喂喂喂,你听到了吗?喂喂!”
陈旺根对着话筒喂了几次,电话那头这才传来金庚结结巴巴的声音:“我听……听到了呢。”
陈旺根这才明白过来,对着话筒笑问:“哈哈,你惊呆了吧?”
金庚回应:“是呀,这个消息确实挺雷人的!”
陈旺根催促说:“赶紧回来吧,有话见面再说。中午村委会特意准备了一桌酒席宴请肖贵山,你是蜜香的哥哥,又是分管林业的副镇长,你一定要到场。”
金庚兴奋地回应:“那好,你先照应一下,我立马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