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会像是吸血鬼一样丑恶,贪得无厌。
2014年3月18日的天是艳阳天,风里是阳光和青草的味道。他将永远记住这天的太阳其实是冷的。
上学日他是回家吃午饭的。大老远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面馆,指指点点喧嚷声响了一条街,加快脚步。
跑到门口,看到那些小面馆里挤满了带武器的混混,砸的锅碗瓢盆稀巴烂,妈妈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祈求围观的男人们能够帮帮他们,不求亲自上阵,哪怕能打个电话,叫警察来也好。
一年前他们来过,石木建议凑出钱来买个电话,再遇到这事情,直接叫警察来。
可她舍不得买,这学费好不容易快凑齐了。用别人的电话骗了石木,告诉他说已经买好了。之后几天没再看见这些人出现,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惊慌失措的生活逐渐在柴米油盐中平静忘却这些祸害。没想到……这些人又来了。
李石木低头走近,站在母亲身边,牵住她颤抖的手。
“啧,李石木,你最近钱可真是越来越少了啊。咱们之间的交易你想要作废不成?还想不想要做生意了,啊?”
交易?什么交易?这些混混逼石木做什么了?!妈妈瞪大眼睛疑惑地看向石木,他别开脸,垂眸。
混混插着兜大佬一样的踩在砸烂的板凳上,看到他只是低着头,怒的扯过他的头发,推到地上,其他人上前殴打,他蜷缩腿脚,任他们打骂,血从额前流到鼻梁。
那人在妈妈哭泣求饶声中骂骂咧咧“真是个哑巴,连吭都不吭一声。以后再这样可是要吃刀子的!”
那人拿出磨得蹭亮锋利的刀子恶劣地在他眼前晃,在他脸上拍了拍,收起刀子,大摇大摆的带人走了。
金属冷的触碰使他有些痛中清醒,他看到王铁男从人群中挤出来,这个年轻的下任班主任,怕是下一年要教不了他了。
他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柔柔地扯开妈妈的颤抖的手,走到厨房去,背对着妈妈,用水洗了一把脸,都是血,伤口痛的嘴角都要歪了。
拉开的校服宽大挡住妈妈担忧哭的朦胧的眼睛,他的手在遮掩下拿走了菜板上的菜刀,带着刚刚杀死的鱼腥味。
他们的味道,肯定也会像这些鱼一样的味道,又臭又腥。只是鱼肉还能给人带来温暖,他们的,只有恶心。
李石木悠悠晃晃的从妈妈拦住他的身子旁绕过,对她笑了笑,好似在说我没事。
妈妈咬着唇,要拉住他,被他凶狠的瞪了,像极了刚刚离开的野兽,她怕怕的放下手,看他脚步虚浮的离开。
叹气地看零乱的地面,擦掉眼泪,面目表情地弯腰,“对不起。我要关门了。”
她转身的目光,看到菜板,只有鱼,没有刀!心慌意乱的在地上找刀,不可能被娃娃带走的,应该在地上的。
“啊,李石木!”她跑出门,被一人拦着,没看清是谁,只一个劲地哆哆嗦嗦地说,那孩子带刀走了了,快去追。说完摆脱那人的手,追上去。肯定能追得上的。
王铁男放开她后和她一起追上去,路经岔路口,兵分两路走。
妈妈选的路是对的,远远的看见一群人惊慌围在一起,一个人倒在血泊里,瞪着大眼,捂着伤口,脸色煞白盯着李石木面无表情地拿着刀,眼神凶狠的对着蠢蠢欲动想要围攻他的人,像一匹凶狠的孤狼。
妈妈来势汹汹,声音嘶哑,凄厉的尖声吓的那些见了血惊慌的人纷纷散开,带着受伤的人离去。
那人一脸不甘,叫嚣着有种给我等着,李石木听后更甚跑了起来,示威地拿起手里的刀子一路划过空气,那些人吓得跑的更快了。
被伤的也一副被吓怕了的样子,叫他们带着他跑快点,生怕被这激怒的小兔崽子追上。
李石木只是装模作样的追了一会,等他们离开视线了,凝视着离开的方向,呆呆的,失神的。
这条路本身没有对错,走的人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妈妈抱住直挺挺站着的孩子,他死死地握着刀柄,感受他的身体在颤抖,妈妈哭了,双手抱住他的头,他还只是个14岁的孩子啊,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他的一生还没有开始,怎么可以被毁了啊?!
妈妈哭声颤抖,“都是妈没有教好你,都是妈没有教好你......”妈保护你,妈一定要护你。
王铁男心急地从另一条荒路跑来,心下一咯噔,就知道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走到了无法挽回的的地步。
他一个大男人,声音有些发抖地问,“是孩子干的?”
“不!不是!是我干的。”妈妈将孩子拦在身后,像是一只保护幼崽的母鸡,尖利的脆弱的却又顽强的。
李石木惊地抬头,攥住妈妈的衣角,想要走出来,被她死死拦住。为什么他就是个哑巴呢?连承认的声音都不能发出。
见男人一直沉默不语,气氛在静默中紧张起来,妈妈的眼泪不经意流下,跪了下去,“算我求你了。别毁了孩子的前途。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孩子......”
王铁男的表情变换,身体紧绷,看明白她孤注一掷的神情后,低沉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将你送到局子里。”妈妈放松了,哭了,笑了。
李石木倔强地看着看着,眼睛痛的眨眼,眼泪就是这么不听话的落下,他终于张大着嘴,想要像别的孩子一样哭出声来,没有声音,只有眼泪。
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难过,是连哭都不能放声大哭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