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太阳高高挂着,尤其是中午,温度极高。
宋嘉笙的监护人是温习,他又是学生,徐离想着下课之后再给他打电话知会一声,作为班主任,暂时代理起了这个职责。
吴敏家里来的是外婆,中气十足,一来就拍桌子大喊大叫说哪个王八欺负她孙子,叫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见人就骂,桌子椅子被踢得哐当响。
“那个乌龟王八敢欺负我吴大花的宝贝外甥,老师,老师呢!人呢,都死了!啊!”
她叫的很大声,由于现在是上课时间,学生们都回教室了,代课老师们去上课维持秩序,剩下两三个出了办公室。
吴大花是江溪镇有名的母夜叉,一共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吴敏就是小女儿的亲儿子,当年未婚早孕,对方是个凤凰男玩够了就不要她,走之前还骗走了她全部的家当,由此一来,吴敏并不受亲妈待见,反而还被当成了累赘送到了乡下外婆家,一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外婆呢,膝下有六个儿子,一个月生活费就能收一千,吃穿住行不用愁,成天游手好闲的打麻将,要么就去左邻右舍嗑谁家八卦,什么谁家生了个天煞狐星啊,谁家媳妇是勾搭男人的狐狸精诸类话题,哪有时间管外甥,无非是一个星期多给点零花钱。
徐离和宋嘉笙在隔壁的会议室里躲着,隔壁的谩骂声透过墙传过来,一声比一声激烈。
“老班,我没有故意惹事,是他先挑事的。”宋嘉笙委屈巴巴的说,眼睛亮晶晶的。
“宋嘉笙,我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杀你全家还是抢你男人了,我这才上任多久啊,你三天两头给我找事干,不是,你是觉得我这一天天的太闲还是怎么着,你好歹给我个准话啊。”徐离压低声音说道。
“何花是我前桌,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吧?况且他们抢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可以问问班上的同学,他死活不改,还教唆其他人一起抢。”更重要的是,他今天骂了温习。
“真有这事啊,一会我得好好问问他。”徐离从班里同学那了解了情况,东拼西凑差不多就是宋嘉笙说的那个意思,只不过没有提到吴敏骂人这段。
宋嘉笙低着头,态度诚恳:“老班,这事能不能不告诉温习,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不打架。”
“我不能答应你,温习是你的监护人,他有权利知道,这事你也不是完全错了,帮助同学是好事,但对同龄又是同班的孩子千万不能下重手,有些人,可能就会因为你的一时之气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知道了吗?”徐离是过来人,对人对事也理解的比较透彻,如果是在城市里,打架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这是江溪镇,安保条件和医疗都是低等水平,条件有限,家家户户都没几个安装摄像头,学校也不例外,校领导们根本不认为在学校会出什么大事,所以不予理会。
宋嘉笙乖巧的点头。
随后,年级组长和徐离带着宋嘉笙以及吴敏进了办公室。
吴敏被打的鼻青脸肿,另一边宋嘉笙倒是完好无损,头发丝都没掉一根。
吴大花瞧着自己宝贝外甥被打成这样别提有多心疼了,指着宋嘉笙就破口大骂,“就是你这小野种打了我外甥?”
徐离挡在前面,“吴敏家长,你说话注意分寸,别当着孩子的面。”
“我呸!”她瞪着宋嘉笙露出狠毒的眼神,“她家短命的死老太婆克死了林大壮这事谁不知道,她就是镇子里的灾星,谁特么碰上她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现在还要祸害我外甥,做梦!”
林大壮就是温习的监护人,林老板。
徐离彻底听不下去了,语气加重了些,没有原先的客气,直接破罐子破摔把话一次性搁个明明白白:“吴敏家长,挑事的是你儿子,说句不好听的,今天宋嘉笙只是把你儿子打伤了而已,她就算把你儿子脑袋削了还算轻的!”
年级组长忙着擦汗:“……”他一大把年纪了,第一次见这么彪悍的老师。
“你这娘们怎么说话的!”吴大花当即就炸了,扯着徐离的胳膊骂,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你不是那什么老师吗?你这是当老师的人该说的话吗啊!这小丫头片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要这么为她说话。”
徐离语气不怎么好:“吴敏家长,你这么说话就太难听了,宋嘉笙和吴敏都是我的学生,我没有偏袒他们任何一个,这件事的确是吴敏错了,作为学生,就应该勇于承担自己的错误。”
“放你的狗屁,你的意思就是,我外甥白挨一顿打了?你们是不是眼瞎了,我外甥被打成这样你跟我说是他的错,我告诉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你跟那个灾星是一伙的,她迟早有一天会克死你,你等着吧!”
徐离蹙紧眉头:没了耐心:“你别给脸不要脸,敬你是个长辈我对你还算客气些,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的学生,你要是能谈你就坐下来,不能谈趁早滚蛋,回家的时候最好找个人结伴,要不然路上死了又说我学生克你。”
吴大花一听,盯着她看了好几秒,眼里忽然涌出了热泪,哭相十分难看,抓着年级组长的袖子坐在地上撒野:“你听到没有,老师要杀人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别人欺负我外甥我连骂两句都不可以,她还说要杀了我,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不活了!”
“外婆,你别这样,我不上学了。”吴敏面色如常,装的特别孝顺老实,仿佛刚才挑事的人不是他。
“不起,我今天就要赖在这,学校一天不给说法,我就一天不起来。”
嚷嚷完她又开始撒泼了,老泪纵横,装的有模有样。
年级组长吓得心里瘆得慌,叫她起来她不听,哭的更凶了,然后他只能求助于徐离,然而是徒劳的。
徐离是个暴脾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倒也不是因为喜欢宋嘉笙而偏心吴敏,而是这件事的性质很明显,吴敏是错的,但是没有人教过他,做错事了应该怎么样,而不是一味地纵容,自得其乐。
吴大花的做法,只会毁了他。
这时,一直沉默的宋嘉笙啧啧了两声,不屑的对着坐地上的吴大花翻了个白眼,脚踩在了凳子上,笑的有点痞:“吴大花,你还要不要脸,一大把年纪了还到这来撒泼,打麻将输光了钱,想讹上我对吧?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钱我没有,你要是想体验下你外甥这一脸的流光溢彩,我给你全套免费服务怎么样?”
吴大花脸上的情绪有皲裂的痕迹,慢慢露出了真容,她当即站起来大声喊:“你,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小野种!”
年级组长上前劝架,“吴敏家长,冷静,你冷静点!”
吴大花怒瞪他,“冷静个屁,你们不给我外甥一个交代,我自己来!”
宋嘉笙压根不怕她,“你最好今天打死我,不然我克死你。”
场面一度混乱,大有鸡飞狗跳的阵势。
“啊啊啊!”吴大花撞开年级组长,直接朝着宋嘉笙的方向来,肥胖的身躯看起来十分厚实。就在她快要接触到宋嘉笙时,徐离出现擒住了她半个胳膊。
“扣扣。”一道好听的男声传进来:“老师好,我是宋嘉笙家长。”
是温习。他微微喘着气,但不明显,衣服后面湿了一大片。
秦牧给他发的消息,说宋嘉笙出事了,然后他就请假来了。
“温习。”宋嘉笙是哭着跑过去的,眼睛通红,窝在他怀里哭的好不委屈,声音断断续续的:“温习,他们欺负我,还说我是灾星。”
不就是告状嘛,谁还不是个会演戏的宝宝了。
众人咂舌:“……”
“不哭,我在。”温习从兜里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可她的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络绎不绝,越说越多了。
“温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奶音更可爱了。
“有没有受伤?”他是无条件偏袒她的,第一顺位永远是她。就连她打了人,他的关注点也是她有没有受伤,或许有一天,宋嘉笙杀了人,如果他尚在人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替她顶罪。
宋嘉笙摇头,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衫,身子轻轻颤抖,像受惊的兔子,形象切换自如。
温习抬手轻轻安抚她,看向了徐离,安静的问道;“徐老师,我妹妹犯了什么事?”
“没,没事,是这样的,今天下午嘉笙见义勇为帮助了同学,但是不小心下手太重,把人脸给打肿了。”
“何止是脸,还有我外甥的胳膊,你自己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吴大花的脾气收敛了一些,话语还是重的。
“也就是说,我妹妹没错,对吗?”不温不火,不冷不淡,不卑不亢,词汇语气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他的话并没有诟病,可听起来有一种与性格极为不符的犀利和刁钻。
年级组长抬了一下眼镜,说道;“本质上宋嘉笙同学是没错,但她殴打同学这一点班里的同学都看见了,终归是需要惩罚的。”
“嗯,你说得对。”
宋嘉笙突然哭不下去了,一口气含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事实上,就是温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