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男子穿着精致,不像个普通人,夷光丫头要是能与他在一起,是个享福的命。”
施老头笑眯眯的,对好友的话没反驳也没应和。
“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
西施走了两步,见身后的脚步声未停,又转身看着他。
“我就去溪边浣个纱,你跟我做什么?”
见范蠡不回话,西施气的哼了声,转身加快脚步不理他。
“姑娘近日对余如此冷淡,可是余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
“那姑娘为何如此避讳余?”
西施抬头看着范蠡,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不是越王派来的?”
“……”
范蠡沉默了一会,还是点点头。
“是。”
西施面上失落,心里那点仅剩的侥幸也烟消云散。
见西施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范蠡抿着唇,继续跟着。
那日大雨,范蠡抢过西施手里的木盆,一手拉着她,一路狂奔。
道路泥泞,他扶了她一把,手落在腰上,也不知灼了谁的心。
那日,为了寻一味给施老头治病的药,他与西施一起上山寻找。
林间多荆棘,山陡怪石多。
那个遇见虫蚁怕的不行的女子,为了寻药,一直咬牙坚持着。
香雾云鬓湿,却不见半分迟疑。
范蠡一手执刀,将路上的障碍一一扫除。
“找到了!”
高地上,一株蓝叶青花的小植株矗立。
叶子呈透明的玉质触感,花朵细小的藏在茎干上。
西施看了看自己与它的距离,有些高,但好在坡度不陡。
一手扶在地上,压低身子慢慢朝上爬起。
范蠡在下面紧紧的盯着,要不是被明确拒绝过不需要他帮忙,他有何需如此担心。
“采到了!”
西施小心翼翼的将草药从土里拔出,高举着它兴奋的对范蠡摇了摇。
阳光和煦,落在女子清媚的眉眼处,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范蠡不过一秒的失神,却还是慢了些许,只见石坡上原先含笑的女子,此时一脸惊慌的斜了身子。
朝着山坡下滚下。
“小心!”
范蠡一个快步上冲,将人抱在怀里,却被冲力带着后退。
天旋地转,除了最开始触地的手掌疼的厉害,她整个被抱在怀里。
男子身上独特的气味围绕着她,让她的头更晕了几分。
“砰!”
“嗯。”
地面的碰撞声和男子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西施连忙从范蠡怀里钻出,看着坐在地上的男子,眉眼担忧的蹙起。
“你没事吧?”
“没事。”
范蠡摇摇头,站起身。
“你呢,手心没事吧?”
范蠡拉起西施左手,手心一片血痕。
“没事!”
西施从范蠡手中抽回手,眼神闪躲着。
“草药找到了,我们回去吧。”
女子眼神慌乱,受伤的左手半握着藏在身前。
“好。”
……
“这药治……”
门是虚掩着,西施也没多想,直接推开了。
男子**着背,正侧身对着镜子上药。
“我……药!”
西施将药往最近的窗沿一放,脚步慌乱的离开。
范蠡也没想到会被西施撞见自己上药。
将衣服拉起,走到门边。
少女脚步凌乱,风吹起她鸦青的长发,带出一片细碎的亮光。
伸手拿起窗边的药膏,拇指摩擦,嘴角愉悦勾起。
……
“时间不多,还请爱卿加快速度。”
“所以,你要把我送去吴国,送给吴王当美人吗?”
“你这么做对得起夷光,她那么喜欢你!”
“爱卿不愧是孤的得力之臣,做的不错!”
三年的训练,他亲眼见证了那个苎萝村里的单纯女子,成了一个体态礼仪无不完美的绝世美人。
他完成了越王的任务,深受器重。
越王对文种所提的美人计十分满意,而他针对此计的不足做了完善。
偶尔的路过,总见她与其他女子一同训练。
舞姿,体态,音调,学识,乐器。
无一不学,无一不练。
他也曾见她因为练不好被训,被罚,因为累而躲在暗处抽泣。
有那么极少的几次眼神对视,却是他先错开了眼。
那双清媚的眼中,是否将对他的爱意转换成了恨意。
范蠡不知道,也不敢深究。
自他们相遇的开始,便是一场安排好的蓄谋。
他只考虑结果,不问过程。
这是身为越王谋士,最基本的特质。
吴王宫里,那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你可曾悔过?”
女子望着他,眼神清凌凌的像一面镜子。
将他倒映其上,仿若溺毙。
狼狈的撇开眼,语气肯定道:“不悔。”
“可是我悔了!”
少女自他面上移开视线,落在远处庄严的吴国宫殿上。
“后悔遇见你,后悔爱上你,后悔直到死前,才明白你根本不值得我的喜欢!”
女子的眼神又转到范蠡身上。
“你可曾悔过半分?”
“……悔又如何,身为谋臣,这是我的本分。”
“……”
女子也是沉默了许久。
“你可知,若我不背叛越王,等他成功复国,我的下场会如何?”
“……越王答应过,待事情成功后,许……”
“许什么?说不出来了吗!”
女子嘲讽又凉薄的声音,轻柔的好似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就如她这个人,单薄又瘦弱。
“你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可你宁愿欺骗自己,还是选择相信了!”
又是好一阵沉默,就在女子准备离开时,范蠡声音低哑的开口。
“你既背叛越王,解药可有办法?”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若死了,不正合了你的意!”
四目相对,这次他清楚的看到了那双清媚的眼里,只余对他的恨意。
“毕竟这计,还是你出的。”
女子说完,转身离去。
……
“你可曾悔过?”
“不悔。”
“可是我悔了!后悔遇见你,后悔爱上你,后悔直到死前,才明白你根本不值得我的喜欢!”
“原来那时你说的死前,是这个意思!”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下。
“你是不是越王派来的?”
少女一身麻衣连裙,眼神带着点点期盼的看着他。
“不是。”
他摇头,一手接过她怀里抱着的木盆,一手牵起她。
“我不是越王派来的,我叫范蠡,来找一个叫西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