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与发财叔来到最后一家台基收花粉钱,趁着发财叔与老鸨打交道的十分,凌云开了后门想出去透透气。
出了后门是一片空地,空地上长满了跟人一般高的杂草,杂草丛中有一间小茅草屋。凌云下意识地往那件小屋走去,他大概认为那会是一间茅房,但他推开茅房却被里面的一幕惊呆了。
里面是个男人穿着白色的衣服,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被他压在身下,凌云赶紧闭上眼睛,但脑子里却不断出现一幕幕不堪入目的场景。
他转过身关上门,肚子里的那阵恶心终于冲破喉咙口涌了出来,末了他抹抹嘴,撑着茅草屋的一角歇息,却听到屋里有人在喊叫;“进来”
他瞬间蹦开三尺远心里骂道,变态,自己大白天做这等龌蹉的事还不够,难不成还要人观战不成。
当他欲转身离去时,只听门吱嘎一身打开了,一个男人扶着一个女人踉踉跄跄地走出来。那个女人已经穿上了衣服,不过旗袍的下摆全部被鲜血浸染。那女人一脸苍白,毫无血色,感觉就像是一个纸娃娃轻轻地挂在那个男人身上。而那个男人穿了件白大褂,肩上背着一个药箱,面目清俊,此刻双眉紧促。
凌云又在心里骂起来,这个白衣禽兽,作为医生还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还把这个女人弄得,弄得。凌云一甩手,用手掌遮住双眼,不想看见这对狼狈的男女。
那个男人显然对凌云的这个表现很不满意,他朝凌云大喊“快救人,你没看见她流血不止,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凌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来架着那个女人,慌忙问到底是个什么原由。
“我今天过来义诊,看见他们把这个女人扔在这个草棚里不管不顾。她下体被撕裂了,需要马上缝合,这里设备不行,得赶紧到我的诊所去。”
凌云和这个他刚认识的男子齐心协力小心移动着推开台基的后门,却发现台基里所有妓女和嫖客的眼睛全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但男子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一步一步地抬着女子小心向外挪动。
老鸨出来阻拦,一副蛮横样喊道,她是我的人,她死也得死在这儿。
男子却仍像没听到似的抬着女子像外走,凌云被动拖着向前前进,凌云看见呆立在一边的朱发财,便使劲地朝朱发财打眼色。
朱发财愣了一会儿突然开窍了,忙跑过去拖着那老鸨说,“都是你的人,相处也这么久了,没有亲情也有点感情了,弄出人命了,你这儿可开不下去了。”
老鸨不依不饶和朱发财推推搡搡,一旁的嫖客们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在一阵冷静后又自顾说说笑笑无人帮腔,也无人施以援手。
两人拖着一个留着血的女人走过了几个巷子,几条街,终于有几个好心人将女人一同抬到了位于法租界利未街上的仁心诊所。
一到诊所门口立即有几个护士医生一同帮衬着将女人抬到手术室,手术室门口的灯随即亮了起来。凌云刚想离开,不想自己多年的胃疼的毛病翻了,躺在旁边的长椅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等凌云睁开眼天已经全黑了,发现自己正打着吊水,而那个医生东倒西歪地睡在陪同家属的靠背椅上。在医院白炽灯地照耀下医生的脸和凌云今天看见的那个女人的脸一样苍白,长长的睫毛倒影在他苍白的脸上,高高的鼻梁,微红的嘴唇,这个男人有种特殊的魅力。都说医生是白衣天使,天使应该都是这样的吧,安静,温和,对任何人都是一脸慈爱。
在凌云的臆想中那个医生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你自己也病得不轻。”
凌云一脸的茫然地指指自己的胃似笑非笑。
“穷人嘛,小病小痛都是正常的。”
医生站起来轻轻地勾起嘴角用手揉了揉凌云的短发,转身打算离开,
那个”凌云先一步叫住他,“还没有请教医生的名字。”
“秦燊。”医生回头对她微笑。
“情深?”凌云闻言仔细看了那个白衣医生一下戏谑道,“医生好名字,不知对谁情深一片啊?”
医生疲惫地笑容更深了,“秦叔宝的秦,燊,三火一木取炽盛之意”
“哦,”凌云佯装点头随后俏皮地一笑,“不懂,不过是个好名字。对了!”她皱一皱眉问道“刚我们救回来的女人还好么”
“伤口已经缝合了,并不碍事,只是怕是活不久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去看看她。”“秦燊转身想要离去身子顿了半刻回转过来,细声说道“你刚才昏睡过去,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时分了,你索性就在这里休息吧,等明天天亮了吃了我给你开的药再走。”说罢,离开。
秦燊走后凌云辗转反侧,做了很多深深浅浅的梦,梦里面有姜陶,黄绅,沈娟,联春,还有傍晚才遇见的白衣医生。就这样睡睡醒醒到了中午才算全醒。醒后找秦燊告辞不见他的身影便打算去看看昨天救的那个女人。
凌云慢慢地在走道上走着,按了按自己的胃,好像也没有昨天那样绞痛了。她有常年的老胃病,医学上说叫慢性肠胃炎,还不是常年饥一顿饱一顿饿出来了。对穷人来说最稀罕的是金钱,而最奢侈的是健康,当自己的钱连饭都吃不饱,还哪里有钱去看病,活着就是老天爷对自己的一种恩赐了。
他走到了那女人的重症病房,她的脸还是一样惨白着,脸上却有一种恬静自如,可能对于她来说相比阴暗的那个台基,这个插着鲜花有着干净床铺和被褥的病房简直就是天堂。
你好些了么。“凌云轻声问道。
她用咖啡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凌云,然后静静地点点头。
“我叫凌云。”凌云开始自我介绍来缓和这略有些尴尬的气氛。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谢谢。“她很冷静地道了一声谢。但显然她并不想跟她说第二句话。
这时秦燊拿着药走了进来,凌云抬头与秦燊四目相触,而后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秦燊看着相对而坐却气氛尴尬的两个人,突然开口道”凌云,你也该吃药了,你房里的护士小姐在急着找你呢。
“凌云很快会意他这是在为她们解围,他对着那个眼神完全放空的女人笑了一下便出去了。
“你不要在意,她一直就是这样的。”秦谌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到凌云后面突然在她耳后附上一句。
凌云有些吃惊地问,“你认识她很久了么”
“有些时间了吧,我定期会去一些妓馆和平民窟义诊。她是我在半年前遇见的,因为我们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所以受到她们一些人的欢迎,那家台基我去过好几次,所有的妓女都像看见救星了一样扑向我,只有她就像没看见我。如果那是她时让我检查的话,可能现在也不至于会这样,至少能多活一些时间。
“”她是?
“她的子宫里有一颗肿瘤,已经晚期了“凌云像是一直在思忖着些什么,他咬着嘴唇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让你医治,为什么你全力救她她却不感恩,为什么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难道“秦谌看着凌云闪烁地地眸子一个不好的想法同时蹦出,
“她想死”此时紧急呼救的电铃声响了。
两人同时飞奔着回去那个病房,回去时看见的那一幕还是让他们吓得不清,那女人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个大叉叉,鲜血浸染了整张床铺。
秦燊按响了急救的铃,用力撕开了床单想将她的手先用布条简单的包扎一下。她却发狂似的挣扎起来,”不要,不要“、,我宁愿死”
凌云上前去帮忙,她想试图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却一把抓住凌云的衣领,用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她。“你告诉我,告诉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凌云想稳住他的情绪,却又不忍心欺骗她,一时语塞。
她脚一软突然跪倒在地上,“我求你求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好么。”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是我错,是我不该,但是我没得到你的原谅我不敢死,我不敢死。”
她突然拿她已经有些放大的瞳孔紧紧盯着凌云“我知道你是黄门的人,你一定见过法国总领事的夫人白梅吧。我求你,求你去找她吧。拿着那块玉,那玉在我枕头底下,只要有这块玉,她会见我的,她会见我的。就当是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我求你,求你。”说罢不顾自己血如泉涌的手腕托在地上“啪啪”地不住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