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忘忧瞪大了眼睛,连嘴都合不拢,一副吃了惊的模样指着前方,嘴里结结巴巴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叶楚泠顺着忘忧抬起的手臂瞧见正蹦蹦跳跳的虎子,也露出和忘忧一样的表情来。
虎子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忙不迭迎上去,忘忧胸前那珠子却忽明忽灭起来,那光芒像是闪烁的星辰,不同于平日的模样,连叶楚泠都搞不懂了。
好端端的珠子现出异样,而虎子又不合时宜的出现,这两件非同寻常的事情让叶楚泠一下子提高了警惕,忙拦住忘忧的步子,将其护在身后。
试探着问道:“虎子,你怎么独自在此处?你娘亲和爹爹呢?”
一听这问题,本还是欢欢喜喜的虎子一下子抽搭起来,没一会儿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巴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看得人倒是有些于心不忍。
“家里来了强盗,爹爹和娘被强盗杀死了,只有虎子跑了出来,问了好些游魂野鬼,才晓得叶姐姐和忘忧姐姐在哪里的。”
死了?叶楚泠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大嫂的模样还那么清晰,而这噩耗却晴天霹雳一样。
如此想来,虎子必然是来投奔自己的。叶楚泠微微思索,又和忘忧交换了眼色,这两人间早有了默契,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揣摩虎子的话来,这才想起虎子是有阴阳眼的,问游魂野鬼打听行踪倒是不慎奇怪,有些时候鬼的消息却是比人还要灵通些许的。而忘忧胸前的那颗珠子是爹爹赠的,上次对付厉鬼的时候那魔力也是大家都见识到了的,又不是黑色,平白无故的亮光,还忽明忽灭,叶楚泠也猜到是有几分阴气在作祟。
“那会不会是虎子的爹娘,不放心他,所以一路跟着?”忘忧拉了叶楚泠的衣裳,伏在她耳边嘟囔。
是呵。不如试探一下。
“虎子,你想爹娘么?”忘忧问。
虎子听了这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左顾右盼瞧了几眼,又摇了摇头:“爹娘一直都在我身边呀!”
果真如此,叶楚泠放松了警惕,刮了忘忧的鼻头,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忘忧一笑,弯弯的眉眼没过桃花满院,走过去把虎子小小的手攥在手心。
下一秒,没看见虎子天真的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对于一个真正的魔来说,那珠子的力量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又怎么能奈何得了一个剑魔?于剑魔而言,这几个凡人都不过是酒囊饭袋。
可虎子盯着叶楚泠的侧脸,忽然若有所思起来。
(二)
“虎子,帮姐姐一个忙好吗?”
忘忧没往下听就知道叶楚泠要虎子帮的什么忙,无非就是要虎子打听宋子书的下落。找了这么久,她从不曾见过姐姐有一丝要放弃的倾向,反而愈演愈烈,忘忧当真是不明白,这情啊爱啊,究竟是哪一点值得姐姐卑躬屈膝?
虎子答应的也利索,带着她们俩兜了几个弯子穿了几条长巷,两人看见虎子对着周遭的空气询问半天,那模样着实心悬。
其实剑魔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半晌,虎子欢喜的拍了手,转头道:“叶姐姐,他们见到打扮和子书哥哥相似的男子往罗浮山的方向去了!”
叶楚泠眼眶里没来由就红了一圈,不晓得是因为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总归是有些消息了,多多少少,心里是欣慰了些。
既然子书是往罗浮山,那必定是打算落脚了的,一时半会儿料想也不会离开。
“那我们这就回暮云一趟吧。”叶楚泠打定了主意。
忘忧又一次大吃一惊,是她听错了还是怎么?姐姐说的是要回暮云山而不是去罗浮山?这可奇了怪了。
若是再耽搁,暮云山上指不定天下大乱了,祸既是因自己而起,那自然也要自己去平息,否则还担当得起“毒手医仙”的名号?
(三)
眼前的景象不亚于地狱的惨象,遍地的尸体散在各处,发出难闻的气味,尚且有些还没断了气的人靠着残垣断壁喘息,一个个脸上的皮肤生了不小的毒疮,有的溃烂了,便流出黄绿的脓血来,看得人胃里不住的翻腾。
这症状不就是瘟疫?
叶楚泠意识到不好,竟不甚入了瘟疫区,且连丝毫防护都没做,而想退,却发现退路都被病患挡了。她猛的背对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病患,将两个孩子拉在自己身前蹲下,以自己的身躯阻挡瘟疫侵到忘忧和虎子,然后急忙在药箱里翻了苍术和藿香草,焚了熏在两人身上。兴许是太急了,烟子呛的忘忧咳嗽起来,她透过烟子看见姐姐的手都在颤抖,眼圈红红熏出泪来。
“将艾蒿佩戴好,不许摘下!”叶楚泠命令到。
“可姐姐你怎么不戴?”忘忧有些担心。
“姐姐是医者,自然照顾的好自己,别多问了,小心别乱碰了,免得染病。”
只有一株余下的艾蒿,还分别分给了虎子和忘忧,哪还有余下的给自己?医者从来都是无法自医的,否则她害了相思,怎么不见得医治自己?
这么回答,不过是为了安抚忘忧而已,她是招人疼的丫头。
可这瘟疫不是小病,蔓延之势有如火势,这么大的传染病,怎就看不见个官府的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呵呵、王法就是将我们这些人赶到这地方自生自灭。”叶楚泠看向声音的主人,是位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婆婆,皱纹深深的脸上,两只眼睛像一口干枯的井,无时不刻不透露着绝望。
想置之不理,但却无论如何都挪不动步子,叶楚泠的心里纠结异常。
该如何是好?
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对!叶楚泠想起那番与岐伯的对话,又想起岐伯所赠的神物,枉她还是医仙,若是连她都置病人于不顾,谁还能顾得了?
那么,她便要留下与这瘟疫搏上一搏,看是这瘟疫肆虐要厉害些,还是她这毒手医仙要厉害些!